□毛小玟 在一次战役中,我的一条腿负伤了。我跑进一户老乡空旷的院子里。我不敢进屋去——因为小鬼子一旦闯进来,肯定会冲进屋里搜查的。于是我躲进了房子东北角立在墙边的几捆不起眼的柴草里。 我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听着外面的声音。我听见由远及近稀稀疏疏传来的枪声和喊叫声。 我的手里正紧紧攥着一把盒子枪。 这会儿,我不知道枪膛里还有几颗子弹。 院子里没有一点动静。我轻轻将柴草拨开一条缝儿,一双眼睛警觉地向外望着——我想打开弹夹确定是否还有子弹。 突然,我听见有人闯进院子。渐渐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我看见有一个鬼子兵手里端着枪朝后院走过来——我感觉他是朝我走过来。 这会儿我手里的盒子枪正放在胸口。 不出我所料,那个鬼子兵正一步一步朝我逼近。 我的心“砰砰”乱跳,手里的盒子枪有些抖——我害怕,我紧张。我想开枪——可是不能……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开枪的。 那个鬼子兵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他的枪口就像魔鬼的爪子,正一寸一寸向我伸过来。 我想开枪。可是,我还是没有开枪。我觉得还没有到最危急的时刻。 我知道我的手心已经浸满汗渍。 我在等待,等待那个鬼子兵的枪拨开柴草、枪口对准我的鼻子的那一刻,我再开枪也不迟——因为我扣动扳机的食指早已就位。 我的心就要从嗓子眼儿跳出来了。我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鬼子兵。他中等身材,略显消瘦,头上戴着一顶绿色钢盔,一张二十几岁很是年轻的脸。我知道他没有我大。 我握枪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我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你走吧!你快走吧! 我不希望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年轻的鬼子兵的枪真的拨开了柴草。他的枪口正对着我的胸口,不,是和我手里的盒子枪吻着。 年轻的鬼子兵一下子愣住了。我想他是被我吓到了。他能想到的是几捆破柴草里面可能会藏着人,但万万没想到里面竟然会藏着我。 我和那个年轻的鬼子兵对视着。两只枪口也对视着。 这个时候,突然有几个鬼子兵闯进院子里。他们一齐朝我们这边走过来。 我知道今天我完蛋了。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年轻的鬼子兵竟然收了枪,转身迎着那几个鬼子兵走去,他和他们说了几句我听不懂的话,然后消失了。 我这会儿才意识到受伤的腿疼得厉害。我还是不敢走进那个屋子。我慢慢坐在地上,胡乱的再一次包扎了伤口。 我打开枪膛——枪膛里竟然只有最后一颗子弹。 我笑了。 有风吹过来,我躺在凉亭柔软的藤椅里,仰首望着蓝蓝的天空,几朵雪白的云悠悠地在头顶漂浮着,是那样的美丽;闭上眼睛,沁人心脾的花香扑鼻而来,是这般的陶醉。 我在想,那个年轻的“鬼子兵”是否健在?他是否这会儿也跟我一样躺在藤椅里,享受和平带来的安逸,沐浴午后蓝天白云、微风与花香的惬意…… 对了,我忘了介绍自己,我曾是一个女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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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颗子弹
来源:羊城区域
2021年08月27日
版次:ZHA16
栏目:
作者:毛小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