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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羊城晚报记者 孙唯 实习生 黄思韵 图/由受访者提供 近年来,疫情使许多中国留学生改变了原定计划,选择了暂停或放弃留学。然而,却还是有些人主动辞职留学,逆行而上,为自己的人生“再搏一次”。羊城晚报记者采访四名辞职留学的主人公,听她们讲述自己的故事。 链接 工作后再留学意向人群攀升 新东方发布的《2022中国留学白皮书》显示,意向留学群体中,毕业后再计划留学的意向人群比例逐渐攀升,从2016年的9%增长至2022年的15%。在豆瓣等社交平台,“裸辞群众小型交流组织小组”“逆社会时钟小组”等社群不乏“辞职留学”的分享内容,相关帖子数量有近万条。其中,“大龄留学生”面临着年纪大、再就业竞争激烈、未来不确定性等种种因素,更是成为了讨论的焦点。 遭遇职业瓶颈 抛下“铁饭碗”工作 (饼干 31岁 前体制内工作人员) 今年8月,饼干哭着写完了辞职报告,正式结束了10年的体制内工作。共事多年的领导曾反复向她确认,是否真的想清楚放弃一切去留学?31岁,放弃稳定工作,花掉所有积蓄,还可能面对跨国恋。“成年人活着不难,但是要活得体面不容易。”领导直言。 自大学毕业起,饼干便一直在一家国内知名传媒集团当综艺导演。原本她认定自己30岁会结婚生娃、事业有成。25岁后,饼干不再想着过生日,年龄焦虑不断蔓延。体制内的工作尽管安稳,但在饼干看来,这更多意味着晋升空间很窄,“一个萝卜一个坑”,身边不断有同事临近退休,自己却依旧只是一个普通的导演。 “我渴望跳出来,换一种生活方式”,2021年,30岁的饼干逐渐释怀,在白纸上画了一条长长的时间线,线的终点被拉至90岁,现在不过只走了人生1/3。翻开每年写的人生愿望清单,在“坐热气球”“练出马甲线”之外,她将视线落在了“留学”这一选项。 据不完全统计,“遇到职业瓶颈期”是人们选择辞职留学的原因之一。2021年年底,饼干曾和朋友拉了一个大龄留学群,约100人,群友的工作时长从1年到十几年不等。但截止到今年7月,最终决定今年出国留学的人数不到10%。 “其实超半数的朋友都已经拿到录取通知书了,但最终确认时面临很现实的抉择”。据饼干观察,人们最终放弃留学的原因或在于准备不足,或权衡经济得失。“拿着留学的钱,有几个妹妹最后还是选择去付房子的首付,走回现实。” 2021年,饼干瞒着所有人,拾起十年未动过的英语,与雅思考试做博弈,没有周末与假期,每天下班后学习英语3小时,周末双休日12个小时浸在语言培训班。一年半后,饼干拿到了英国利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辞职是艰难的选择吗?饼干的回答是肯定的,但她表示,自己贵在有勇气。“如果我在31岁面对留学这么想去做的事情,都没有勇气踏出这一步,那我也不知道未来还有勇气去做什么。” 饼干初到英国利兹大学念书,第一节学术写作课上,老师问道:“你觉得图书馆的书里面的内容一定是正确的吗?”大家陷入了沉思。“既然课堂都没有标准答案,那为什么我们的人生一定要有标准答案呢?”饼干说。 因事业受阻 给自己“换一个赛道” (黄梦琴 30岁 前数字营销公司职员) 对于黄梦琴而言,留学可以帮助自己“换一个赛道”。毕业后,黄梦琴曾在深圳一家互联网“大厂”做了两年“螺丝钉”工作,一个月跑两个国家,三四个城市,高强度的工作让她不堪重负选择裸辞。后转去另一个数字营销公司,但事业发展不顺利,她坚定了出国留学的想法:“因为本身学英语专业,对跨文化领域比较感兴趣,希望未来的职业可以发挥自己的语言优势。” 2020年10月,28岁的黄梦琴裸辞前往英国伦敦大学皇家霍洛威学院就读。当时她还不知道,等待她的,是长达一年的海外居家网课。 孤独感扑面而来。先后经历10天居家隔离,伦敦数月封闭管理,黄梦琴对留学生活的美好想象化为泡影。饭店不能堂食,电影院不营业,只有超市、药店开门,本该人声鼎沸的街道,散落零星几位人影。生活被压缩成两点一线——家和超市。由于时差,英国的下午正对中国的深夜,她也无法常与国内亲友联系,似乎“全世界只剩自己”。与此同时,黄梦琴还背着20万元的留学贷款,每个月用兼职收入的2万元来偿还学费贷。 “肯定会有这样的一瞬间,问自己到底在这里干什么!”黄梦琴说。有一段时间,黄梦琴开始在社交软件添加各种社群,私信感兴趣的人,希望可以借此来交友。“有时一天会发个10条,大概有1-2个人会回复,最后也真的交到一些朋友”。“把小目标写入便利贴”成为一种自我勉励,在每个完成后用笔勾去的瞬间,她才觉得自己没有浪费时间。 毕业后,黄梦琴在英国入职一家跨国科技公司,工作不像从前那样占据全部生活,她可以花上整个周末与朋友跳舞、游泳。 墨尔本全职读博并独立带娃 (Rita 29岁 前国际教育学校老师) 在美国读完硕士后的Rita,一直有“拿一个博士学位”的人生梦想,再加上回国当老师的经历让自己对教育产生浓厚兴趣,她拿出近一年的时间备考,2020年,27岁的她和男朋友均顺利拿到澳大利亚某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和奖学金,就在这一年她和恋爱9年的男朋友举办了婚礼。但因疫情无法出国,两人被迫延迟入学。 但从最初的2021年7月,到2021年10月,再到2022年的7月,入学时间反复变动,澳大利亚边境开放遥遥无期。“所有计划被打乱”,Rita坦言焦虑会油然而生——夫妻没有工作,滞留在家。 接近28岁生日时,Rita惊喜地发现自己怀孕了,“做妈妈是一项非常棒的人生体验,疫情期间怀孕生子,也让我可以全身心地感受怀孕的美好”。但这也意味着前方等待这个家庭的,是父母带着宝宝,一起前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家,开启读博生涯。 如今,Rita已经开学了五个多月。今年年初,她带着不到半岁的宝宝,和丈夫一起坐长途飞机,到澳大利亚墨尔本全职读博并独立带娃。 “带娃读博最大的挑战在于时间分配”,Rita说。读博第一年需要打好基础,做大量的文献梳理,思考整个阶段的研究方向,每周4天,上午9点送孩子到幼儿园托管,9点半正式工作,下午5点接孩子,Rita逐渐学会把一些可以随时中断的生活杂事分配到照顾孩子的时间里。在丈夫接手照顾,或等孩子睡着后,她才系统地开始进行科研工作。 读博期间,夫妻两人申请的奖学金基本可以覆盖家庭生活费。在Rita看来,养孩子对于读博心理反而能起到治愈作用。“读博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会经常遇到问题想不出来、研究遇到瓶颈、工作看不到成果的时候,但当你看到宝宝每天都在长大,很快学会叫爸爸妈妈、会走路,自己还挺有成就感的。”Rita还很庆幸整个留学生涯中,能有宝宝相伴左右。 如今,Rita的宝宝快要一岁了,夫妻两人也越发能找到孩子与科研之间的平衡点。 艰难的经历已成为生命体验 (Suya 28岁 前互联网教培从业人员) 对于Suya来说,辞职留学则重在学历提升,跳槽转行。从专升本,到国企和互联网教培行业,再到出国留学,她抱着对留学生活的悸动,在瑞士度过了“人生最艰难的两年”,发现瑞士在找工作上同样很“卷”。Suya投了上百份简历,进行了10场面试,工作仍杳无音讯。进入人才市场的她猛然发现,本地人大多握着2-3个实习经历,自带三门语言无缝切换,疫情带来了失业率升高,一个岗位约有五六十人投简历。 辞职留学值得吗?在瑞士,Suya过着不同于国内的极简生活。有一间超市,每逢周五、周六就会大打折扣,趁这时,Suya会多买一些肉类食品,选择的也往往是最便宜的猪肉。 “生活远到没有办法求助父母,被迫独立的时候,生活的颗粒度被数十万倍地放大,每一件曾经在生命里都不曾感受到的小事都成为可以击垮我的大事。”Suya说,但她从没有后悔过辞职留学这一选择。“这些经历融进我的生命体验中。” 如今,回国后的Suya来到上海,成功转行成为一名商业分析师,惊喜于每个季度去挖掘各领域的行情变动。 (饼干、Rita、Suya皆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