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红明 上海《收获》杂志副主编

　　

　　有一些地方，先是在文字里见到，说不出的美丽，比如，青衣江，夹江。今年曾去青衣江侧畔探访，此后再看到相关的文字，仿佛自动链接，多了许多鲜活的注解。那次行程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张大千的夹江造纸“实践”。

　　青衣江流过，于是有诗“两岸青山相对出，一江碧水自中流”。夹江有美丽的山水，自古还以造纸著称，这里的造纸业始于唐宋，盛于明清。清康乾时期，夹江纸中的“方细土连”“长帘文卷”成为“贡纸”和“文闱卷纸”，用于皇室和科举考试。然而到了民国初年，受新技术的冲击，纸业渐渐凋敝，抗日战争爆发，西南地区成为大后方，迁来许多印刷厂，纸张需求激增，夹江造纸遇到了再次勃兴的契机。

　　我和同伴一起，来到了夹江马村乡石堰村，这里群山环抱，耳畔传来水流潺潺，竹林繁茂，1939年冬，因为日本人占领安徽泾县，宣纸断了来源，张大千就是来到这个村子，找到久负盛名的造纸大户石国良的作坊，寻找并改进书画纸。

　　当时石国良的“作坊纸”，韧性较差，抗水性不强，洁白度也不够。于是，张大千在作坊住下来，蹲窖池、看沤竹、捶竹料、上篁锅、辨帘纹、捣石臼、上纸榨、刷纸、切边角……夹江纸品质不够的原因是全部用纯竹料制作，张大千和石国良一起改革原材料搭配，在竹料中加入寸把长的棉、麻纤维，以增强纸的拉力，在纸浆中配入一定比例的白矾、松香等，以增强纸的抗水性和洁白度，还亲自设计制成有暗纹的书画纸。1940年春，张大千带着夹江生产的书画纸去甘肃敦煌，进行了两年半的大规模临摹。展出后轰动一时，夹江“大千纸”也由此闻名。

　　沿着错落的石头台阶，爬上山坡，是张大千的寓所。院落清寂，有趣的是一面墙上陈列着张大千的几幅宴客题识与菜单，比如一张菜单上的菜品有：薑汁鸡、炒虾丁、口蘑鸡跖、子薑鸭片、白汁鱼屑、葱烧乌参、豆腐丸子松茸、焦盐蹄花、炒藕粉、仙米羹、氽牛肚片汤……这张大千手书的宴客题识与菜单，变成了今天的拍卖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