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一根长七根 2024年12月11日 廉洁文化小小说征文 张弯

  □张弯

  

  一

  

  “又有了,拔吗?”郭师傅给路处长系好围巾,瞅着路处长前额上的一根白头发,顿了一下,问道。

  “拔。哪怕只有一根也拔掉,以后怕是再难遇到理发还帮拔白头发的师傅了。”路处长忽然有些伤感。

  一小时前他来到理发店,前面有两人在等。郭师傅朝路处长笑笑,又将嘴朝墙边长条鞋凳处努了努。依照习惯,郭师傅知道路处长会静静地按次序等。

  路处长便坐在靠墙条凳上滑着手机屏。滑着滑着,他忽然感觉到气氛与往常有点不一样——向来俏皮话多、金句不断的郭师傅,今天异常安静。此刻只听到时快时慢的剪刀咔咔声在理发店里回响。

  郭师傅似乎感受到路处长的张望,他轻咳两下,打破安静:“本月底,我要回家躺平啦,这房子会交还物业咯。”

  “是因为物业要收回房子吗?”路处长好像明白了郭师傅今天的沉默。

  “不是。几方面原因:人老了,长时间站着,架不住;老伴要到医院做手术,也需要人陪护……”似乎还有原因三,但郭师傅话至此处,忽然止住。

  理发店里又恢复了沉默状态。

  

  二

  

  路处长在这个门头标识简单的小区内部理发店里理了十几年的头发。除了价格便宜,更主要的是郭师傅的剪发技术和颇有哲理的话语,总让他觉得熨帖、踏实。

  当初第一次在这里理发,缘于那年他在这个小区租了套一楼的房子,给来自农村、住不惯电梯高层的父母住,这里离那住处不到三百米。一个周末,他和爱人帮老两口打扫完内室与院子的卫生,他正在院子里准备洗个头再走,父亲突然说:“出门往左就有家理发店,去那里连洗带剪带吹一把搞清爽。”

  依着父亲的话,他找到了这家小区理发店。

  郭师傅帮他剪了个短碎。洗过吹干,准备解围巾时,忽然停住手:“呵,瞧我这剪刀,怎么剪的。”原来,他的前额上,有一根白头发,比其他黑发稍长,在发丛中醒目地翘着。

  “我帮你拔掉?”郭师傅问。

  “嗯,拔掉。”那段时间他们夫妻俩压力都大,孩子读高中成绩跟不上,在四处找老师补课;自住按揭房的房贷没还完,还要为父母租住的一楼付房租……如此捉襟见肘,不生白发才怪呢。

  “老话说,拔一根长七根,后面若再长出来,可别怪我哦。”郭师傅挑出那根白发后打趣道。

  “那您可得对我负责到底,我可是第一次遇到理发还帮人拔白头发的师傅。”路处长也调侃道。

  

  三

  

  或许真应了“拔一根长七根”的说法,以后每月一次理发时,前额或鬓角处,真就会生那么几根白头发。郭师傅也默认了之前的承诺,每次动剪前都主动帮他拔去数根白发,让他的“顶门面”好看些。“拔一根长七根”这句话自然成为他们谈得较多话题。

  有一天,路处长无意间又提起这个话题,说:“这口袋里的钱要是与白头发一样,拔一根长七根该多好。”这突发的感慨,源自半小时前王总打给他的那通微信电话。王总说已订好酒店,想请他小聚,表达一下“谢意”。路处长当然懂得这“谢意”的含义——最近有一个严格按照程序走的项目刚刚结标,王总作为中标方之一的负责人,不知从什么途径得悉他参与了本次评标,非得表示一下。

  “话糙理不糙,许多老话不是平白无故讲的。这世上有一米九的大高个,也有一米二的矮树桩,高低贵贱,安身立命,但人人都要敬畏天地,守住正心。”郭师傅又开始了他那套哲学理论,“人头顶上这头发离天最近,人在做,天在看,往往一念动,钱财还真能如白头发那般‘拔一根长七根’。但这孽念也能像白头发一样,一变七,七变二十一……”

  郭师傅说者无心,路处长却听者有意,不由心中一惊,脸上腾起被抽打过的燥热。郭师傅曾在免提通话中听到过人喊他“路处长”,好奇地问他管哪个口子。他打着哈哈说,这个“处”是单位保洁物资领用处,打杂的闲职,同事间开玩笑喊“处长”的。郭师傅也不说信不信,只说路处长无论是说话还是走路等架势,怎么看都不像真处长。

  那晚,路处长推掉了王总的饭局。“拔一根长七根”,这句话像烙在了他的心头,他明白,有些念想一旦开了头,就会延续,就会膨胀。后来,他还坚辞了更多有“由头”的宴请,拒绝了所有“感恩”幌子下的“心意”。

  郭师傅真的关了理发店回了老家,路处长每次再来这小区时,仍会到郭师傅曾经的这家理发店门外转转,郭师傅和他聊了无数次的“拔一根长七根”的话,总轻轻回响在他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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