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览现场

　　雕塑《美杜莎的倒影》

　　展览现场 梁善茵 摄

　　

　　文/羊城晚报记者 梁善茵 朱绍杰 图/受访者提供（除署名外）

　　

　　3月24日，当代艺术家范勃的大型个展“预言的寓言”在广东佛山顺德的和美术馆开幕。展览展出范勃近年来创作的包括手稿、绘画、装置等在内的全新系列作品，创设出一个象征与想象的空间，现场观者如潮。

　　在和美术馆的入口水池中，雕塑《美杜莎的倒影》倒映在水中，美杜莎那双拥有石化他人能力的眼睛，此刻正垂眼望向水面上随水波而扭曲的自我的倒影。作品开启本次展览主题，通过对神话的“祛魅”，观照现代社会中的现状。

　　范勃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某种意义上说，本次展览仍然在回应2020年以来，日常生活施于他的切身感受。“今天人们身处的现代生活，看似坚固实则脆弱，那些曾经以为坚实而永恒的物质与价值存在，随时都可能被动摇，变得虚幻。这个过程改变了我过去关于人的生命质感、精神状态和身体行为的种种看法。我想找到一个符号能够凝结出人类对永恒价值的追求。”

　　

　　戏谑性的反差设置

　　

　　“这个展览从体积、质感、材料到空间，呈现的作品让人耳目一新，它既有传统基础，也有当代意识。”第60届威尼斯国际艺术双年展中国国家馆策展人王小松介绍。

　　范勃从东西方传统文化中寻找精神内核和表现语言，对其进行当代性文化转译和创造性转化。如《美杜莎的倒影》《预言的寓言》《英雄》和《爱奥尼的褶皱》这些空间类型的作品，取材自艺术史中经久不衰的形象具有较明确的识别特征和高浓度的文化内涵。

　　展厅入口处，《边界》中的神像被挤压在逼仄的画框内，本该存在于“巴洛克”画框中的诸神像，却被放置在了对面的白色幕墙上，以俯视众生的姿态凝视着往来观展的人群。这些被解剖式的标本载体，展示艺术家对文化自省的重视和转化。

　　一楼展厅上方悬挂的《预言的寓言》雕塑群则刻画了神祇“陨落”的图像：头缠绷带的波塞冬、折翼的维克托里亚、插着氧气管的阿波罗……范勃表示：“阿波罗本是光明之神、文艺之神，却需要通过吸氧来延续生命。这种戏谑性的反差设置——氧气罩也好，眼镜也罢，一个极小的物件，却对传统语意造成了极大的挑战。”

　　另一侧，以卢浮宫中的雕塑《波尔塔塞的斗士》为原型的雕像《英雄》被打扮成小丑，躯体“穿透”了楼层。影像《归途》中，希腊神像与《山海经》记载的诸种异兽交错并置；而在作品《姿态》中，手持玫瑰的西方神像与穿戴盔甲的东方神像隔空对视。

　　这次展览的主题与内容涉及中西方神话中的诸多形象，范勃试图通过设定其姿态、转换其空间、倒置其关系，让这些文化层积中的历史内容生长出新的意义。展览没有对“诸神”和“人类”的表象特征进行模仿式再现，而是希望以“戏谑性的反差设置”在现场建构一个新的象征与想象空间。

　　

　　反观生命的“隐喻”

　　

　　二楼展厅中一组巨幅的神像背部作品尤为引人瞩目，远望去，诸神背脊如同山峦般壮硕，却渐渐退隐到沉沉的暮色之中。这里展出了范勃所创作的“背影”“姿态”系列布面画作，以及“复相·变异”“切片”“中枢神经药物研究”系列等“绘画笔记”式画作，为观众展示了一部反观生命的心灵诗剧。

　　在二楼“手稿的矩阵”中，银灰色的脚手架丛林里嵌入了两个系列的手稿作品，营造出一种“神与人”的对话场景。多张画有药片、器官和分子式的“绘画笔记”被放置在镂空脚手架上，呈现出重重叠叠、歧义纷飞的“灌木丛”式的语义世界。西地那非药片溶解后的蓝色、中药十全大补汤干涸后的黄色，鲜明斑驳的色块形成了新的语意。

　　范勃告诉记者，药物的介入代表一种身体欲望，与不可见的精神世界形成了一种张力，“这也与我之前作品中的药物线索相联系，‘药’既隐喻一种治愈的功效，同时又构成某种思想的引线”。

　　最后，观众会在环形展厅的出口处看到两件与海洋有关的作品《神话》与《归途》。“海还可以是人类历史与政治角逐场域中的某种见证，当价值观不断被冲击和重塑，当现实与幻影均渐渐退去，似乎最终留下的也就是这苍茫却又无言的海域。”范勃说，它们反映着近年来，他对人格分裂、环境危机等现代生活症候的思虑。

　　其中，《爱奥尼的褶皱》完全是为了本次展厅而量身定制。艺术家将西方古典建筑中爱奥尼亚柱改造为和美术馆展厅中，包裹方形水泥柱子的外衣。通过对比与渐变的形象设置，为永恒与流变、古典与现代制造了一次诙谐的相遇。

　　

　　关注人的存在和感知

　　

　　多年以来，从架上绘画，到如今的“多媒介”创作，在创作媒介、题材转变的过程中，范勃关注人的存在状态和感知方式。“这里面又有一条隐藏的线索，那就是以隐喻的修辞观照人的内心世界。所以我并不执着于某一媒介，而更看重的是整个创作思路和观念的演进。”范勃说。

　　2014年以前是早期绘画阶段，范勃用写实或表现的方法塑造形象，形成一些关于现实或历史的态度，思考“人”作为社会单位中个体的存在状态。《黑色星期五》《无尽的黄昏》《花开花落》《木言》等系列作品强调形体与观念的结合，形成个体化的语言和画面的质感。

　　2014年前后，范勃的创作开始有意识地从早期的个人图式中脱离出来，以一种更为轻松随性、自由书写的方式重新开始实验自己绘画中的诸多可能性，并在主题和方法上直接切入当代艺术关于社会观察、语言实验与媒介融合中：用“随笔性”的图式尝试书写绘画，用彩色图片堆砌墙面，用维生素B2药片构筑盲文，用盲文铺设迷宫，用药粉试管占领空间，用热感应成像技术捕捉观众的凝视，用影像记录盲女的行走体验，用展览空间颠覆日常生活经验，用神像诘问断裂失序的现代生活……

　　广州美术学院教授渠岩指出，这次展览体现范勃从绘画到多媒体的转型，并通过视觉的方式对社会议题进行很好的表达。“范勃是特别善于给观众提出问题的艺术家，期待大家从作品里对当下与未来都能产生新的思考。”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张子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