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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恋中的山音麦（左）与八谷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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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各自挽着现任男/女友，背对背默契挥手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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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束般的恋爱》海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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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音麦帮八谷绢吹干淋湿的头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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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统筹 胡广欣 音频剪辑 吕航 本期成员 海带 二球 鲤鱼 把日本电影《花束般的恋爱》称为近两年来最受关注的亚洲爱情电影应该并不为过。知名编剧坂元裕二时隔14年再度操刀电影剧本，写出一个充满遗憾美的爱情故事：大学生山音麦和八谷绢因错过末班电车而在东京相遇，两人在深夜咖啡馆聊起文学、电影和音乐，竟发现喜好如此类似，瞬间坠入爱河。但随着他们毕业走进社会，两人的步调越来越不一致，爱情逐渐消亡，最后分手收场。 这样一个简单到甚至有点平淡的爱情故事，却取得了极佳的票房和口碑。2021年1月在日本上映时，该片蝉联六周票房冠军；今年2月22日，该片登陆中国内地，至今的票房已突破5400万元。这部爱情片甚至把平常不关注日本电影的鲤鱼和二球都吸引进电影院，为何该片能让两位大男生直呼“揪心”？在这一期《少数派对》里，海带、鲤鱼和二球将一起剖析这部电影对爱情提出的“灵魂拷问”。 自恋的游戏，从“报菜名”开始的恋爱 海带：作为日常关注日本娱乐的人，《花束般的恋爱》对我来说是一部必看的电影——主演菅田将晖和有村架纯，编剧坂元裕二，基本就没有不看的道理。我好奇的是，鲤鱼和二球为什么会对这部电影感兴趣？ 二球：这部电影一度名列豆瓣热门书影音榜单第一位，有天晚上我正好无聊，就去看了。 鲤鱼：爱情片是刚需啊，我跟对象一起看的。 海带：不觉得这部电影不太适合情侣一起观看吗？ 鲤鱼：没关系啊，取长补短、吸取教训嘛，我们不会入戏那么深，看完还会很理性地讨论剧情。 海带：谈谈你们对这部电影的第一观感吧。 二球：一开始是憋屈，看完之后感觉非常畅快。 鲤鱼：有点想笑，又有点唏嘘。想笑是因为看到他们刚认识和热恋期的时候，把爱情寄托在电影、音乐和书籍等共同爱好上，觉得灵魂共鸣要胜过现实意义的合拍。 海带：的确，电影前半段花了极大的篇幅去呈现两人的合拍，营造了一种“百分百恋人”的感觉。比如初次相遇时，两人在深夜咖啡馆里同时认出了押井守导演；比如他们爱看同样的书籍和漫画，甚至穿着相同款式的鞋子。我看这些情节的时候也觉得，如果遇上这样一个人，我也会对他一见钟情。但冷静下来想想，真正打动我的很可能不是相同的爱好，而是那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二球：电影拍出了一种理想化的情景，两人各种合拍、各种命中注定，这其实是导演有意为之吧。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可能也会体验过其中某种状态，但像电影那样把所有元素都集中到一起就比较少见了。比如你很可能试过跟一个女生同时错过了末班车，然后一起拼车回家。但如果你们一聊天，发现有共同的兴趣爱好，这种可能性是比较小的。老实说，如果我跟男主角一样遇到这种兴趣爱好极其相似的女生，我一定会追求她。 海带：为什么会喜欢跟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二球：因为我是一个自恋的人，哈哈。 海带：他们初次相遇时有一段“报菜名”式的聊天，各自说出自己喜欢的作者、音乐等等。对我来说，这段不像一见钟情，反而像我跟追星小伙伴面基。仿佛两个有着相同爱好的人在对暗号，说出一个名字，对方马上心领神会。互相欣赏的同时又有一点点不服输：都是文艺青年，我的知识储备可不比你少！ 从相识到恋爱，他们一直在泡泡里打量着对方。在泡泡里看到的彼此都是五彩斑斓的，等现实把这个泡泡戳碎，才发现两人的世界可能是灰色的。 海带：电影最打动你的是哪个场景？ 鲤鱼：他们决定分手的那一幕。他们回到了以前常去的家庭餐厅，遇见另外一对聊着共同爱好的青年男女，像极了他们年轻时的样子。然后他们走出餐厅，相拥而泣。我觉得分手这个结局挺好的，这正是我们每个人在现实中都可能需要经历的事情。曾经我也遇到过像是命中注定的女生，我们能从晚上八点聊到凌晨四点还恋恋不舍。但时间一长，当一些日常矛盾没有及时解决，最初的美好幻想就消耗掉了。 二球：两人分手后重逢的那一幕。他们挽着各自的新伴侣，背对着对方挥手再见。这一幕挺有意思的，他们依然很默契，尽管彼此都已经看不见对方。 海带：我看到这一幕时觉得，他们终于从一个自恋的人变成一个可以接受别人的人了。当然也有另一个解释，就是他们已经跟对方一起经历过一段100%的恋爱，所以之后再跟别人谈50%的恋爱或是75%的恋爱，他们都觉得没有关系了。 最触动我的反而是他们刚相识的一个场景。山音麦说“我在电车上摇摇晃晃的时候”，我瞬间跟八谷绢产生了同样的想法，他不是说“我坐电车的时候”，他的表达让我觉得这个人看世界的视角是很有趣的。 缺乏沟通，这段爱情注定走向灭亡 海带：这对“百分百恋人”最终走向分开，让很多观众感到揪心。你们怎么看两人工作之后步调越来越不一致的现象？ 鲤鱼：我觉得男主的转变有点太突然了。一个人步入社会之后，非得把全部爱好都丢掉吗？ 二球：我觉得这种转变挺正常的。周围环境不同了、自己的目标也不同了，人就是会变的。我有一个朋友也是那样，曾经我们聊文学和艺术，但他工作之后开始苦心钻研成功学，看的都是商业运作、商业策划之类的书。就像《波兰来客》那句已经烂大街的话：“那时候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海带：电影里对两个人原生家庭的描述，很好地解释了他们为何有本质的不同。并不是经济条件不对等，而是这两个家庭的价值观南辕北辙。八谷绢的家庭是典型的城市中产阶层，父母对女儿也比较宠溺。但山音麦的父亲是典型的“昭和男儿”形象，所以山音麦本质上是个传统的人，他希望自己能肩负起男性的责任。 海带：电影里出现了三次对结婚的讨论。第一次是两人已经开始貌合神离，麦说“我的一个同期同事要结婚了，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好？”绢说没想过，麦的内心独白是“她是不是没想过和我过一辈子”。第二次是两人吵架，绢说自己“不想做不喜欢的事”，麦冲口而出“那就结婚吧，我会努力赚钱，你就算不工作、不做家务都没关系，每天只要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可以了”。第三次是两人已经决定分手，但麦突然退缩，说“不如我们结婚，世界上有那么多夫妻其实已经不再相爱，但是还是可以一起过日子”。为什么他会把结婚看作一个解决问题的手段？ 二球：结婚是一种解题方法吧。在恋爱关系里，很多时候我们都在解题：你回答对方提出的问题，然后对方判断你的答案是对还是错，但打分标准其实并不固定。面对感情危机，山音麦已经想不到其他解题方法了，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结婚。他也不知道结婚对不对，但他觉得结婚可以通向某个答案。有可能两人结婚之后磨合一下，这段感情又复活了。 鲤鱼：两人在经历争吵之后，山音麦也寻找方法缓解两人关系，以及找一个共同努力的方向，结婚就是其中一个选项。但他忽略了一点，他其实不了解女朋友的真实想法，两人是缺少沟通和交流的。电影后半段，这种交流的缺位表现得特别强烈，两人基本没有对话。我觉得这也是他们的爱情最后走向死亡的必然原因。 二球：两人分手之后反而有了更多的交流，我觉得是因为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其实都是奔着婚姻去的，所以多多少少都背负了一些压力。当解除了这段关系之后，不需要对对方负责，交流起来反而更加轻松。 海带：他们的确挺可惜的。山音麦真的是一个好男人。电影里用他和他的学长做了一个对比，学长是那种会为了自己的所谓艺术梦，让女朋友去当陪酒小姐的人。但麦不会为自己的梦想而牺牲身边的人。 互相消耗，爱情的裂缝总在内部产生 海带：我们对电影里面的男女主人公的感情状态作了那么多的讨论，现在不如回归电影本身。整个故事其实非常简单，仅仅是展现了一对年轻男女如何相爱、热恋然后分手的全过程。为什么这部电影能够获得那么好的口碑？其特别之处在哪里？ 鲤鱼：不论男女，你在这部电影里总能看到自己的影子。他们的经历，总有几分跟我们类似。电影抓住了那种在爱情里彼此消耗、最终支离破碎的感觉。 二球：我看这部电影的第一感觉是“憋屈”。我真是一边看一边叹气，每次叹气都是因为看到自己的影子。而且电影把日本的城市生活拍得非常细致，比如深夜在居酒屋聊天、赶末班电车、在高架桥下散步、到东京科学博物馆看木乃伊展……这让我想起以前在日本旅行的经历，很有代入感。 海带：编剧坂元裕二和导演土井裕泰真的蛮有一套的。我现在回忆起这部电影，满满的都是很生活化的细节。比如他们第一次相遇，八谷绢抱着两大包卷纸，这成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道具。两人的第一面，就是山音麦撞跌了八谷绢的卷纸；一起在深夜散步的时候，山音麦帮八谷绢提了一包卷纸。就算没有这两包卷纸，故事还是可以推进，但坂元和土井就很懂得用这些细节来加深观众的记忆。 海带：有人说《花束般的恋爱》是近年最好看的爱情电影，影片目前在豆瓣仍然保持了8.7分的高分。在你们看来，怎样才是一部好的爱情电影？ 鲤鱼：好的爱情片里的两人一定不是机械呆板的。人物形象要立体，不能从头开始谈恋爱，爱来爱去一直到最后。在一部电影里，总要让男女主人公收获成长，不然拍这个片子的意义在哪？ 海带：我不太认同一定要收获成长这件事。我认为一部好看的爱情电影，要拍出爱情的某种状态，或某个侧面。比如我很喜欢的一部日本爱情电影《爱是什么》，讲的是两个备胎的故事——女主人公喜欢一个男生，男生却只把她当备胎；但后来她发现，这个自己视若珍宝的男生，其实又是另一个女生的备胎。备胎关系的确不是健康的情感关系，但这部电影拍得非常细腻，把那种深陷感情泥沼的状态拍出来了。 二球：我认为好的爱情电影，看完之后要畅快，要让你想恋爱，想体会那种被爱情滋润的感觉。 海带：《花束般的恋爱》能引发那么多人的共鸣，正是因为它没有落入戏剧的套路中，而是精准地切中了要害。这其实不是一个俗套的“爱情如何被现实打败”的故事，影片拍出了爱情内部的裂痕——山音麦和八谷绢这对看似“百分百”的恋人，其实缺乏沟通，对对方都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最终才导致名为“现实”的怪物乘虚而入，轻轻一碰，就让这段感情从内部开始分崩离析。 《花束般的恋爱》的口碑那么好，我想也可以给很多拍爱情片的电影工作者提个醒：爱情片不是非得要轰轰烈烈、狂洒狗血。爱情是非常幽微而复杂的，把爱情的某种形态把握住、拍出来，这就已经是一部非常好看的电影。希望以后我们可以在大银幕上看到越来越多打动人心的爱情电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