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素梅和房东梁炳生 |
韦素梅和乔毅一同照料流浪猫狗 |
文/图 羊城晚报记者 谢小婉 韦素梅开的“贝梅美发”,藏在广州市越秀区五羊新城的一条街上,说是一家店,其实不过一间小屋,贴上去的招牌在风吹雨打中还褪了色,在一众商档中并不起眼。但近日,因为韦素梅和房东梁炳生的“十元之约”,这间小屋进入大众的视野。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商铺生意不好做,收入降低,韦素梅正发愁之际,房东梁炳生主动为其减租,唯一的要求是理发的价格不能涨。两年来,韦素梅履行约定,不管生意好坏,无论日子艰难与否,理发价格一直维持十元不变,“我照顾他,他也照顾我,十块钱不多,但街坊帮衬,日子总能过下去。” 街坊生意一做25年 年轻时,为了多学点本事,多赚点钱,韦素梅揣着剪子,带着理发的手艺,从清远连山来到广州,在五羊新城这条街上,一待就是25年。这些年来,街景变换,人事变迁,但“贝梅美发”已成为街坊眼中熟悉的一处。“大半辈子都在这里了”,韦素梅说。 起先,只是在街边支个小摊,挂个小牌子,无片瓦遮挡,韦素梅就这么开剪,“这么多年没想过转行,我想什么行业都会有不景气的时候,但是人再怎么过不下去,头发还是要剪的。” 就这样带着手艺,二十几年间韦素梅在这条街上几经挪移,2016年,她以每月三千元的价格租下梁炳生的房子,与周边商铺相比,该价格已算实惠。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来袭,生意难免萧条,梁炳生听说韦素梅的困境后,主动每月减租500元,帮助她熬过那段艰难的日子,只要求其“剪发10元”的价格不变。 “前些年,理发的价格也有变动,剪一次三块、五块、七块都有,后来就是十块钱,梁爷爷说不涨了,就当为街坊服务。”韦素梅抻开围布,贴着顾客脖子一绕,夹子一夹,剪梳之间,动作利落,毫不含糊,五分钟就能把造型剪出七七八八,“我想着也是,这么多年了,街坊邻居都帮衬过我,再说还有很多老人家,就图你便宜,我收价虽然不高,但总归还能过活。”两年来,韦素梅一直遵守约定,再无涨价。 “贝梅美发”店面虽不大,但却迎八方来客,韦素梅技艺娴熟,多种发式烂熟于心,客人一坐下,都不用张口交流,她便能知晓其心意,话不多说,利落开剪,前后不过几分钟,碎发窸窣铺了一地,客人瞅着镜中新发型也很是满意。 不止街坊邻居,附近的上班族也闻其大名,常常逮着空就过来剪剪头发,店里只有一张理发椅,为了让客人坐得更舒适,每换一个客人韦素梅就翻一次垫子,生意红火时,垫子翻个数十次,一天也就过去了,她几乎全年无休,“有很多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拄着拐杖‘咚咚咚’就慢慢找过来,要是抬头一看,门没开,又得慢慢走回去,我心里就挺不好受的。”韦素梅说。 她的种种善意,街坊们都看在眼里。“我们家剪头发,都找她,她剪得好,价格又公道。如果当时真的撑不下去,大家都会觉得很惋惜,还有很多老人家,都不知道去哪理发好,我们都习惯了。”街坊蓉姐开口夸赞,“她人好心善,很多街坊闲时走走逛逛,就来她这里坐坐,一起聊聊天,拉拉家常。” 韦素梅在这条街上25年,深受街坊信任,路过都会打声招呼,倾家常,还有很多人将她当“贴心知己”,“他们有什么不顺心的,来剪头发的时候就会跟我说,有些心里话不好跟家里人讲,但他们相信我,就跟我念叨念叨。”在她的理发椅上坐下,一剪一梳之间,三两句心底话来往,头发剪好了,心事也就吐完了。 房东独居遇险,街坊胜亲人 梁炳生与韦素梅的交情,也不止是这“十元之约”。 “贝梅美发”紧挨着梁炳生的住所,2016年租下这个店面后,每天早上七点半,韦素梅来到店里的第一件事,就是从相邻的窗户里瞧瞧梁炳生的动静,“他年纪大了,我从窗户里看过去,他要是一切都好,我才开始干我的活。”韦素梅说,“有试过,他散步跌倒了,别人都不敢扶,过来喊我,我就赶紧过去扶他。” 梁炳生今年已有95岁,老伴去世十几年,子女也在国外,疫情原因回不来,他便一人独居,韦素梅心肠软,与好友乔毅二人一同照料梁炳生起居。 去年10月,韦素梅一早来到店里,像往常一样从窗户望过去,就发觉不对劲,赶忙推开连通店面的梁炳生住所的小门——出于对韦素梅的信任,这个门从未锁上。一进屋,便看到满屋狼藉,梁炳生半夜因病出血,倒在了厕所里,一夜折腾,已不省人事,韦素梅赶紧喊来乔毅,七手八脚合力将梁炳生送到医院。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都是她们两个忙来忙去,又给我买药,又给我送饭,是她们救了我,我很感激她们。”梁炳生一字一句说道。如今为了安全,子女说通梁炳生,为其请了保姆,夜间有人照料,这才让韦素梅松了口气。但常年打交道下来,梁炳生对韦素梅更为信任,相处间已有默契,他有耳背的毛病,旁人大声说话都不一定听得懂,而韦素梅在他耳边唠叨些什么,他总能估摸个明白。 梁炳生年轻时,入职中国新闻社,当起了摄影记者,而后又在广东省中国旅行社工作,阅历丰富。如今虽年事已高,但并不糊涂,谈起“十元之约”,他提到,“离休之后,党和国家对我很关照,我年纪大了,也没什么可以贡献的,但我是共产党员,我就老想做点什么。” 新冠肺炎疫情发生后,梁炳生知悉韦素梅困境,主动为其减租,“电视上都在播,我们党员要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要关心老百姓生活,我想着如果不减租,她就可能失业。”至于定价十元不涨价,梁炳生也有自己的考量:“那些街坊收入也不高,价格要是一涨再涨,他们也负担不起,我想着十块钱一个人,街坊乐意,也够阿梅吃饭,是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位。” 梁炳生原本是打算将这个店面作为日常休息的地方,2016年,听闻韦素梅无处可去,抱着不让街坊失业的念头,他便以实惠的价格将此处出租给她,有时候看着旁边理发店人来人往,梁炳生心底也很快乐:“阿梅是很负责的,虽然一个人只收十块钱,但她也不含糊。我经常跟她说,她做的事是很有意义的,是为人民服务。我坐在这里,看着那些顾客剪完头发,照着镜子很满意,我也很高兴。” 合力救助流浪猫狗 与韦素梅一同常年照料梁炳生的,还有她的好友乔毅。“我年轻时在钢厂工作,每天六点半,骑着自行车去芳村上班,就看到这个小姑娘在街头支个摊剪头发,很勤快老实。”乔毅回忆道,“她家里也不容易,爸妈都是病号,但她肯学肯干,我觉得是个值得交往的人。” 乔毅虽年长韦素梅十多岁,但二人品性契合,脾性相投,二十几年好友做下来,未曾闹过红脸。尤其在救助流浪动物这件事上,二人一拍即合,因此与其他理发店不同的是,“贝梅美发”的门口设立了一个“流浪猫狗爱心领养处”。 说起来,韦素梅得以租上梁炳生的房子,也有救助流浪动物这件事的助推。“起先我帮着梁爷爷喂狗,2016年时,就讲了阿梅的故事给他听,他知道我们两个平日里多照顾这些动物,都是善心人,也愿意将房子租给阿梅。”乔毅提到,往常她时常照顾梁炳生起居,闲时就会过来看看,帮忙扫扫院子,买菜做饭,他喜欢吃什么牌子的米,需要吃什么药,她都一清二楚,梁炳生甚至将房子钥匙也交给她,“后来阿梅就跟我一起照料他,我们什么都不图,也没有收过他钱,就是看他一个老人家可怜,大家都有老的时候。” 九年下来,韦素梅和乔毅一同照料梁炳生,也一同进行流浪动物救助工作,她们已记不清到底救助了多少流浪动物,“之前在街那边时,我们就一直有时不时在做救助工作,搬到这边后,地方更宽敞了,收留照料这些小动物,也就成了我们的日常。”不止是猫狗,“贝梅美发”接纳过不少小动物,兔子、鸡、鸭、乌龟、小鱼……数不胜数,被街坊戏称是“半个动物园”。 “我们会给流浪猫狗找收养人,有时候也会舍不得,偷偷抹眼泪,但看到它们去了好人家,心里也高兴。”韦素梅抱着店里的宠物狗妞妞道,“我们收留的动物都很乖,知道我们难处,平日里不吵不闹,街坊邻居也包容。”不止是包容,有街坊知道她们的善举后,倘若有废旧纸皮,也会默默放在店门口,支持她们的救助工作,这是街坊间无言的默契,善意的扩散有时在默默无言中。 前不久,店里的流浪小猫逮来两只鹦鹉,寻主无果,韦素梅和乔毅将这两只鹦鹉送给了梁炳生,“小鸟儿叽叽喳喳,屋子里热闹,他也不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