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铁百相

　　□徐心萍 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2020级

　　地铁，如同城市的巨大动脉，日复一日为城市输送新鲜血液。

　　坐扶梯进入站内，大包小包过安检。在车厢门前排队，进入车厢。广州地铁三号线，向来以惊人客流量闻名。人少的时候，大家温和有礼，迈进车厢的脚步随意且悠闲。人多的时候，你根本无需动脚——车厢门开的一刹那，你且攥紧手机，捂好包包，感受那积攒已久的四面八方涌来的一股力量吧。温热的人流亲切地将你裹挟，忽左忽右，在“别挤啊”“别挤啊”的问候中，你自然而然地就被“请”上车厢。其间总免不了调皮的几脚，在你出门前刚擦净的白鞋上留下艺术的创作。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在车厢内你可以解放双手——人群在无比亲密的接触中随车厢一起轻轻律动，由惯性往前倾时，总有无数坚实的手臂或后背包围着你，助你平衡；站定后，车厢内会升起或高或低的一片都是手，手上可能都拿着一部手机。倏忽到站，沙丁鱼罐头终于被打开，几条鱼艰难地游出，罐头外的鱼又勉强进来一条，罐头盖子合了几次才终于又合上。

　　地铁里人不多也不少的时候，更见世间百态。大家可能都不说话，一片无边的沉默海。但每个人心里也许都有暗流汹涌。有年轻人闭上双眼，流露出深深的疲态；那位大叔脸上的沟壑，被世纪风化，流走鲜活；有位女人精致的妆发下，可见容颜正在老去；还有戴着耳机的少年，自顾自地想心事。手机外的车厢，是沉闷的。

　　但人在一起，总难免会发出声音。有声音，就迅速鲜活跳跃起来。睫毛长长的小孩儿被抱着进了车厢，柔软的脸蛋上还长着细小的金色绒毛，好像一捏就化。间或扭头叫一声“妈妈”，然后用无知无畏的眼神看着你。你若是眨眨眼睛想要逗他，他竟把头一偏不再看你了；有顽皮的小朋友在车厢里和伙伴一起大叫，有的坐在地上玩玩具车，有的小声呜咽；一对情侣进了车厢，手里的包装袋发出“扑簌簌”的声音，怀中一把带着晶莹水珠的嫩粉色玫瑰瞬间把整节车厢点亮。两人耳语着，悄悄地笑一会儿。男孩牵着女孩的手，女孩把头靠在男孩肩上，睡着了；灰色工装上沾了不少白点的工人进来了，带着一些尘土的气息，“咣当当”地搬动随身带的器械，“骨碌碌”地靠边放好，在器械把手上挂好黄色安全帽，把皱巴巴的裤脚放下来，盖住有点脱胶的军绿色胶鞋，然后用带着浓重方言口音的普通话和工友大声聊起来；上了年纪的阿姨拖着买菜的小拉车上来了，车轱辘一阵“咚咚”闷响，油菜花从网格里露出来，还有一把生机勃然的富贵竹用报纸整齐地包着，摆在最上面……有人开始刷视频了，“你让我的内心荡漾……”外放的音响，全然不顾身旁人的脸色不佳，自顾自地笑着；有人大谈未来发展、金融走向、国际形势，也有人轻声和朋友聊着天，抱怨老板不近人情，说着同事的八卦，让人不由竖起了耳朵；突然有人打着电话大声骂人，车厢内气氛陡然紧张……

　　地铁，就好像另一种形式存在的茶馆。哪怕只是乘坐了十几分钟，就能见识到来自各行各业、各个年龄段的人，大家从世界各地奔赴而来，又在不同轨道上各奔东西，纷乱又短暂地交织着。可能有人捧着奖杯盒子一脸兴奋，有人提着医院的CT片袋子满脸忧虑。你或许并不知道，自己刚刚路过了别人生命中的一场大雪或一米阳光。

　　站在飞驰的地铁上，总能看见参差的人世间。

　　征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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