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荡西方歌剧舞台的百般况味

　　□王悦

　　田浩江是首位在美国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签约20年的中国歌唱家，我以为歌唱得好，未必有文学才情。但读完他的散文集《角斗场的〈图兰朵〉》里的第一篇，我就知道自己小看了他。散文集里有二十篇文章，不仅写出了自己1983年到美国留学，毕业后闯荡西方歌剧舞台近三十年的历程，也写出了人生的百般况味。

　　《帕瓦罗蒂》把帕瓦罗蒂的个性、风格刻画得细致丰富，尤其写到帕瓦罗蒂在告别宴会上发完言离开大都会歌剧院，那缓缓关上的大门，使我的心无比伤感。帕瓦罗蒂在声乐界是神一样的存在，是一个无法跨越的高度，在他的生活方面，田浩江只用了一点点笔墨，写一次演出后帕瓦罗蒂与父亲通电话，聊了很久当天的演出情况，表现了帕瓦罗蒂的孝心，说他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在演出后跟父亲电话聊很久的歌唱家。这样一写，就淡化了帕瓦罗蒂身上的“神”性，多了些普通人的味道。

　　没料到的是，《普拉西多·多明戈》写得更加精彩，为读者描绘了一个外表俊美、意志坚强、热爱家庭的世界上“唯一的多明戈”。文章几处用“唯一的多明戈”这句话，强调了他的非凡。田浩江与多明戈在舞台上有多次合作经历，他这样描述这位巨星的表演风范：“他那种绝望的目光，缓缓伸出的手，颤抖的最后一句演唱，内心那种懊悔的挣扎……直到最后倒下时那渐渐的放弃，演出了何种伟大的死亡！”多明戈在七十五岁高龄时在国家大剧院排练《麦克白》，被刺一剑后，后仰平摔。“年轻人后仰平摔都不敢，七十五岁的大师，给我们上了一堂无价的死亡课！”

　　在这篇文章的最后，田浩江写大师的老去。2019年9月，多明戈退出大都会歌剧院，田浩江在路上碰到多明戈，突然发现大师“背驼了，透出些疲倦”。紧跟着就写2020年3月20日，纽约大都会歌剧院宣布，因新冠疫情停止所有歌剧演出。“从我们家的窗户可以看到林肯中心，虽然还有灯光闪烁，却已无人迹。作为美国最重要的表演艺术中心，演出全部消失，为历史上首次。”用这样语句，作为《普拉西多·多明戈》一文的结尾，特别有味道。

　　《大师小泽》写田浩江与小泽征尔的故事。一次现场演出时，田浩江唱到一句需要渐慢的乐句时，一直配合默契的两个人突然间相互等待，田浩江等小泽征尔的渐慢手势，小泽征尔等田浩江唱出渐慢，犹豫了一两秒后，就跟乐队的节奏错开了一点点。田浩江说这应该是他的错，但小泽征尔主动向田浩江道歉。田浩江说：“给歌手道歉的指挥大师全世界只有一个。”

　　田浩江是男低音，音色深厚醇美，他唱的俄罗斯民歌《山楂树》，沧桑、辽阔、深情、温暖。看完最后一篇《晴朗的一天》，我的心情很暗淡。突然发现书的最后一页有二维码，一扫就看到了田浩江演唱的部分歌曲和歌剧选段的视频，其中还有与多明戈的重唱，心又变得欣喜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