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个忙

　　□黄楚熊

　　端午节前，电信局要竞标一百多万元的装饰工程。A公司获得竞标资格，公司老板知道同村人伟荣，与该局分管基建的副局长老陈熟稔，便经一位伟荣很敬重的老村长，捎来面额千元的十万元港币，托伟荣转送。

　　想起老村长以前曾帮过自己，伟荣找不到借口推辞。

　　走亲访友要带手信，伟荣灵机一动，给老陈发了微信，说要给他送潮汕粽子。老陈回复说在单位。伟荣火急火燎赶到集市，花两百元，买了二十个五花肉馅的传统潮汕粽子，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老陈的办公室。哪知伟荣刚到，老陈就接到临时会议通知，他让伟荣把粽子搁在茶几上，一起走出了办公室。一边走，伟荣不失时机地告诉老陈，说A公司的老板和自己是亲戚，请多关照。

　　儿时，家里穷，常饿肚子。每逢端午节，母亲用糯米和五花肉裹的粽子，便成了伟荣最惦记的饕餮大餐。母亲裹的粽子润滑可口，吃后唇齿留香又顶饱，是伟荣对粽子最初的感受。

　　这是伟荣第二次利用私谊，使钱帮人打点关系了。上一次是五年前的端午节后，好友递给伟荣三万元，转交给在县里当领导的同学，目的是想把好友在山区当副镇长的亲戚调到县城。没想到这同学直接拒了，还掷地有声地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如果收了这钱，就是害人害己。”这句严厉的话，让伟荣觉得特别尴尬，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那天中午，同学请伟荣吃食堂师傅节前制作的鲍鱼粽子。这是伟荣首次吃到传说中名贵的海鲜鲍鱼粽子。粽子内馅除了白花花的糯米外，还有鲍鱼、瑶柱、虾米、五花肉、咸蛋黄等。鲍鱼鲜嫩弹牙，瑶柱爽滑可口，咬上一口，味道香醇，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间美味。虽然事情没办成，伟荣还是一口气连吃了三个，同学还让他把剩下的十来个都打包带走。

　　半年过去了，副镇长要调动的事，依然没有任何动静。钱未送成，伟荣也不好意思问同学，又感觉在好友面前丢了脸，只能在心里干着急，暗暗抱怨同学没有人情味。但出乎伟荣意料的是，就在春节前夕，同学打来电话说，副镇长经考核合格，已平调到县林业局了。伟荣兴奋得手舞足蹈，仿佛同学的电话那头又上了一盘香味四溢的鲍鱼粽子。

　　这一次，伟荣刚放下粽子，踏出老陈办公室后，就有点后悔了。虽然两人关系密切，但伟荣也是头一遭请老陈帮忙。他心里很忐忑，事情要是办得顺利，那都心安理得，但万一不成、钱也没个对证，退不回的话，自己对老村长就是有口难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端午节后第一天上班，老陈叫伟荣到办公室，打开办公桌旁边黄色的保险箱，掏出一个鼓鼓的牛皮纸袋，正是上次伟荣留下、装有十万元港币的那个。顿时，伟荣又愁又喜：愁的是看来事情黄了，钱都退了；喜的是钱可退还老村长，自己还算清白，不用当背锅侠了。

　　还没等伟荣开口，老陈说：“拿回去，下不为例！上午开了党组会，A公司竞标得分最高，中标。恭喜你那亲戚，不过也请你转告他，别把心思花在这种事上，务必要认清形势！……那天，我没想到你送来的粽子还有这个名堂，这是想害我啊，老弟！”

　　一听这话，伟荣忙把牛皮纸袋又塞给老陈：“收着吧，没事。”老陈坚决推回，语重心长地开了口：“老弟，我也挣扎过，但最后还是觉得，违法乱纪，自己不就成了一条被绑着的粽子了吗？你想让老哥还能安心做你朋友、安心干下去，就把这些拿回去。我一个农村子弟，坐到今天这个位子，不容易啊，越轨逾矩毁了前程不应该！老弟，你也听老哥一句劝，以后不管谁请托，都别做蠢事。”这一番话，句句说到伟荣心上，把他跟粽子一样绑了个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