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伦教糕

　　□文钠

　　生长于粤西小城雷州的我，大学毕业后到佛山扎根。佛山是一座美食城市，大菜小点，皆可圈可点。我自幼对米制品情有独钟，佛山也有不少“代表作”，米粉当推陈村粉，至于米糕，首屈一指当数伦教糕。

　　某一天尝到伦教糕后，它便成为我早餐的“常客”。一块伦教糕，配一杯清茶，足以抚慰我刚刚苏醒的胃。有时兴起，呼朋唤友去饮早茶，伦教糕也总能从众多新奇美点中脱颖而出，在本人餐桌上的地位长盛不衰。

　　伦教糕是用籼米做的。籼米本身黏性差，容易碎。但是伦教糕用的是晚籼米，它比早籼稻多了些黏性和油性，又不至于像糯米那般过于黏。这种米用来煮大米饭也是很好的。伦教糕的做法并不复杂，晚籼米加清水磨成米浆，倾入糖水后过滤去掉杂质，然后加入糕种，放置若干个小时使其发酵，最后倒入蒸屉蒸熟。刚出锅的伦教糕热气腾腾，晶莹绵白，截面有细密小孔，筷子压下去有弹性，夹起来还会轻轻颤动，吃到嘴里香甜绵软，带着一点儿大米自然发酵形成的微微酸味。有些店做得不好，酸味太重，那便要遭食客抱怨了。

　　说起来，伦教糕并非新欢，也是旧爱——我从小就喜欢吃它，只不过在老家它不叫这个名。家乡人叫它“郎咕咕粄”。“粄”是糕的意思，至于“朗咕咕”就显得云里雾里了。这个奇怪的名字困扰了我许久，母亲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讲老一辈都这么叫。我小时候老是疑心它是不是和“咕咕”叫的白鸽子有关。

　　到了佛山后，我发现“伦教糕”是因“伦教”这一地名而得名，且名气颇响。如今它不仅是国家地理标志产品，其制作技艺还被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清咸丰《顺德县志》记载了目前发现最早的一条关于伦教糕的记录：“伦教蒸糕，前明士夫每不远百里，泊舟就之。”看来，早在明代，伦教糕就已出名，甚至有人不远百里前来寻购。据载，当时伦教做蒸糕的店铺不止一家，唯有一家最为出名，店名已佚，只知道店址位于伦教华丰墟桥旁。这一家糕店为什么做得好吃呢？县志揭开了谜底，原来桥下河底有一块石头，石头底下有一口泉眼，不断涌出沁凉的泉水，店家正是取这泉水和米做浆、洗糖，出品自然非他店所能敌。

　　食物做法越是天然、简单，用料越是重要。咸丰年间，华丰墟桥下的河涌已经淤塞，找不到石头，自然也找不到泉眼，但是伦教人找到了过滤水的好办法——用蚝壳过滤井水，水质便清澈甘甜，做出来的伦教糕一样品质出众。

　　这些年，随着各种宣传，伦教糕名气愈发地响了。许多外地游客慕名而来，甚至有千里万里外来寻的。伦教糕产品更多样化，加白糖或黄糖，或蒸或煎，同样好看又好吃。

　　我想吃时，倒不用特意去寻名店，家附近小食店的伦教糕也是很好味的。有一回细尝慢品间，无意中用粤语念叨了“伦教糕”几遍，忽然灵光一闪，发现这读音和“郎咕咕”竟然很像！突发奇想，既然当年伦教糕都卖到了省城广州，会不会有雷州赴广州的商人或学子也品尝到这道美味，同我一样念念不忘，便特意将制法带回了雷州？乡人不谙粤语，又不解“伦教”为何物，便以讹传讹为“郎咕咕”粄？这可能永远没有答案，只是一个有趣的猜想罢了。

　　《乡音》栏目欢迎投稿。稿件要求具有纪实性，以散文随笔为主，紧扣岭南文化。投稿请发至邮箱：hdjs@ycwb.com，以“乡音”征文为邮件主题，并请提供详细个人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