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我们最亲密的朋友

　　□张鑫 北京大学哲学系2023级美学专业

　　老家村子东边，是一处面积广阔的杨树林。这里地势较低，到处都是沟壑，长满了各种草木。乡亲们把这里叫作东沟，这里就像是村子的后花园，也是孩子们的乐园。

　　春天，万物复苏，百花争艳。东沟里也热闹起来。杨树枝头吐出嫩红的新叶，在风中伸展着曼妙的腰肢；树下熙熙攘攘地挤着蒲公英、地黄、田旋花、紫衣地丁、车前草、拉拉藤、马齿苋、益母草、莎草等野花野草，各种颜色的花朵将地面装扮得五彩斑斓。

　　我们这些在花丛里嬉戏的孩子，最喜欢一边品尝着地黄花朵甜蜜的汁液，一边用花草做各种各样的游戏。比如，用紫云英做玩具：把紫云英花朵连茎折断，将它的茎部弯曲缠绕，拧成一个圆圈，就是一个漂亮的戒指；折来一小段蒲公英的茎，将紫云英的花茎分别插入蒲公英花茎的两侧，就是一个简易的太阳镜；准备两根蒲公英的茎，将紫云英从其中一根的两头插进去，再用另一根中空的茎对着紫云英花朵吹气，这一小圈紫花就会像风车一样快速旋转起来；也可以将尖尖的松针插入紫云英的茎部，双手拿住松叶两端，用力吹那一圈套在松针上的紫云英花朵，它也会快速转起来；用指甲在紫云英茎部划开，将另一根花茎插入其内，这样串成一个美丽的花环，就是女孩们最喜欢的礼物。

　　蒲公英、拉拉藤、车前草、风铃草、狗尾草等都是我们做玩具的好材料：拉拉藤剪断叶茎后，掌状的叶子像是一个个徽章，小伙伴把它们别在身上，神气非常；蒲公英中空的花茎是天然的笛子，折一小截轻轻地吹就会响，长茎、短茎，音色各不相同；紫斑风铃草是田野中的气球，把花朵摘下，用手捏住花瓣顶端，嘴对着花用力吹气，花朵瞬间就会充气弹开；牵牛花可以用来染色，将花及叶片摆放于白纸上，再用另一张白纸盖在上方，用茶杯等硬物刮擦，掀开上面的白纸，就会看到下面的纸上呈现出花叶的形状，还带着新鲜花叶一样鲜艳的色彩；捡一片杨树的大叶子，从两侧竖着折叠，再从中间横着折叠，在叶子的顶部开两个孔，用叶柄穿过开孔作为包盖，一个绿色的迷你手袋就制作完成了；池塘边丛生的莎草折来开花的穗部，逐个撕开，使其下垂，插在女孩子头上，就像一个美美的发簪……

　　夏末秋初，香蒲会抽出直挺挺的茎，茎的顶部会长出赭石色的毛茸茸的蒲棒。把蒲棒放到鼻子上用力嗅，会闻到一股特殊的清香。蒲棒成熟后，我们会把它们折断，留几个自己玩，剩下的全给村里的中医送去。中医爷爷说，这些蒲棒有特殊的作用，能做消炎药。如果身体哪里擦伤出血，把这些蒲棒上的粉末撒在伤口上，伤口很快就能愈合。

　　就算到了秋天，这里也有新的玩具——发黄发枯的杨树叶子在空中翻飞飘落，像是一只只巨大的蝴蝶，捡几片落叶便可以用来玩“斗草”。所谓“斗草”，规则很简单，游戏双方用彼此手中的叶柄相勾，然后巧拉猛拽，叶柄先被折断者为输。虽然这个游戏简单，我们却乐此不疲，经常捡来成堆的树叶，玩到手上的力气用尽才尽兴。我起初以为叶柄越粗壮越不容易折断，结果有一次用一片叶柄较细的叶子赢了小伙伴几十次“斗草”。那片细细的叶子韧性十足，立下了赫赫战功，让我特别得意，也让小伙伴十分羡慕。

　　转眼，我们的童年便一去不复返。但每次放假回老家，我都会到东沟里走走，看看白杨树林，看着那些熟悉的风景，回忆着美好的童年。那时，我们没有游戏机，也接触不到发达的互联网，大自然就是我们最亲密的朋友。在野外的树林里、水池边、芦苇荡里，我们与花鸟虫鱼、日月星辰为伴，以风霜雨雪、山石草木为友，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忘的日子。长大后，我走过了很多地方，见过很多美丽的风景，却再也找不到童年时的那份单纯与美好。那些花草的游戏，竟也成了回忆，再没有玩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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