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访林徽因的那座塔

　　□戎章榕

　　2021年6月，第44届世界遗产大会开幕前夕，《林徽因——福州古厝走出的文化遗产守护者》在福州拉开帷幕。在300多幅文献图片、100多件实物展品中，我对一幅侧身剪影照情有独钟。

　　照片里的林徽因身穿白色的短袖旗袍，戴着一顶白色的遮阳帽，倚墙屈膝坐在一个塔的狭窄拱形门洞里，以双腿为支撑，一手托着纸板，一手执笔，神情专注地在绘制什么。照片下面有一行说明：“1936年，林徽因测绘山东滋阳（今济宁市兖州区）兴隆寺塔。”我将这幅照片翻拍收藏了。

　　今年4月，我造访山东兖州。想起收藏在手机里的照片，人尚未抵达，就迫不及待地向兖州友人发信息：兴隆塔是否还存在？友人回复，兴隆塔修得很好，我们可去参观。

　　兖州是古九州之一，自古就享有“九省通衢，齐鲁咽喉”的美誉。境内文物古迹众多，始建于隋仁寿二年（602年）的兴隆塔坐落在兖州博物馆院内，这里原是著名的千年古刹兴隆寺的旧址。寺院虽圮毁，塔却几经重建、矗然而立，成为古城兖州的一个景观。

　　兴隆塔造型独特，为砖木结构，是一座八角十三层楼阁式空心塔。塔身分为上下两截，下七层粗大浑厚，上六层则骤然细小，上下叠加呈子母相托状。正是“塔上塔”的独特风格，引起了古建筑大师梁思成的关注，他与夫人林徽因在1936年7月专程来到兖州考察，并登上兴隆塔进行丈量、拍照、测绘。

　　当我怀着崇敬的心情走近兴隆塔时，不料塔的四周被围挡包围，不得靠近，更遑论登临了。虽觉得有点遗憾，此行却让我有机会对这座千年古塔遥致敬意，并对林徽因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林徽因是中国第一位女建筑师，与丈夫梁思成创建了中国第一个建筑学系。20世纪30年代，他们共同加入中国营造学社，开启了毕生最重要的事业，做了影响深远的两件事情。

　　一件是两块大洋的故事。梁思成夫妇为了摸清全国现存的古建筑情况，然后制订出整体的保护方案，给全国两千多个县的每位邮政局长写了一封信，委托他们把本县内的古建筑拍照后洗出照片回寄，并随信附上两块大洋作为费用。他们不可能知道邮政局长姓名，就在信封上写上“某某县邮政局长”收，让他们感动的是，基本上所有县的邮政局长，收到信后，都把本县内的古建筑拍洗成照片寄了回来，而且不少邮政局长又将两块大洋随照片退了回来。在那时，两块大洋相当于许多北平人半个月的收入。

　　另一件事是田野调查的跋涉。梁思成夫妇用了长达15年时间，走遍了中国15个省，190多个县，调查测绘了古建筑2000多处，用脚步去丈量中华古建筑的瑰丽与伟大。林徽因那幅侧身剪影照只是其中的一幅。正是通过实证五台山佛光寺唐代大殿，推翻了日本学者关于中国无唐代木构建筑的妄言，林徽因骄傲地宣布：唐风依旧在中华。

　　在友人帮助下，我了解到林徽因那蜷坐而又不失优雅的侧身剪影，是摄于兴隆塔的大塔第7层的南门洞中，面朝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