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晓风 小学生课外该读什么书,是现在家长们比较关心的一个问题。要聊这个话题,首先要借此呼吁一下——尽管这种呼吁多半也不会有什么实际作用——那就是多给孩子们一点真正的课余时间。我的观点是,不要低估小学生的阅读能力,不必为孩子们的阅读设限。这句话的意思是,从范围上讲,不要人为地、刻意地为孩子们去划什么范围;从难度和深度上讲,则不必为孩子们担心,他能读到什么程度,孩子自会选择,就让他去读到什么程度。 举几个例子。大作家孙犁,小学时就读《封神演义》《西游记》,他读《红楼梦》是十岁左右,读到三十三回,贾政揍贾宝玉,贾母和贾政母子对话那一段,孙犁“很受感动”。与孙犁不同,小孙先生九岁的舒芜,小学时读的则是新文学,他自己说,新文学各个流派代表作家的主要作品,比如鲁迅、周作人、茅盾、巴金、郭沫若、徐志摩、冰心、陈梦家等作家的书,他都看。还是小学生的舒芜,不仅看小说、诗歌,还看理论书,比如朱光潜的《给青年的十二封信》,梁实秋的论文集《浪漫的与古典的》。黄药眠上小学时,也是爱看小说,开始看《唐传征东》,后来就看《三国志演义》。朱东润在回忆录里也讲,他小学时除了爱看《三国演义》,也看《柳宗元文选》。中国民俗学的大学者钟敬文先生,小时候醉心于诗与诗学,除了读诗词小令散曲,读惠特曼、马雅可夫斯基,还读《石林诗话》,还读亚里士多德的《诗艺》,那可是艰深的纯理论著作。 有的朋友会说,你这说的都是大学者大文人的童年,这恐怕没有什么可比性。那就举一个普通人的例子。 我九岁那年,因为生病,休学在家,前后有一年多。那是“文革”结束不久,市面上的新书很少,长篇小说最火的就是姚雪垠的《李自成》。姚的这部小说在1976年之前,就出版了第一卷上下册;到了1978年,第二卷上中下三册就出来了。——《李自成》整部作品还有第三卷,是又过了若干年才出齐的,我就没有再看。当年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每天中午十二点半的长篇小说连播节目就播《李自成》。当时大家都在看这部小说,我父母亲也买来一套。我一个三年级小学生,在家待着,就这么一本一本,一个人把五大厚本书读完了。读完之后,又从书架上找出《水浒传》来看,就是人民文学出版社最通行的那个版本,又一回一回,读完了三大厚本儿。里面当然有许多不认识的字,念不出来,但毕竟从头到尾地看完了,而且印象很深。除了这两部大部头儿的长篇小说,我在十岁那年,还读了李希凡等人撰写的《四部古典小说评论》——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版,秦牧的《艺海拾贝》——上海文艺出版社1962年版。这种看来并不适合小学生读的理论书,我居然看进去了,而且津津有味,甚至对我以后从事文学和文字工作都产生了影响。——在休学前,我读三年级上学期时,语文课上已经刚开始教作文,是老师给出八到十个词,让我们连缀成句,由句再连成篇。可是,当时我连由词连句都很吃力。不承想,在家病休之后,再回到班上,我的作文就经常被老师当成范文在班上念。 可见,小孩子在小学阶段,其实差别并不大。而不设限的阅读,确实对训练理解力、对写作有很大帮助。即使是长篇的深度的阅读,对小孩子也是有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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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为孩子的阅读设限
来源:羊城晚报
2023年05月30日
版次:A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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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祝晓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