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文淇 广州中学少年部12班 外婆家在一个小县城,离广州很近,开车一个小时就能到达。不同于广州的高楼大厦、金碧辉煌,行人匆匆、熙熙攘攘,老城区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大片空旷的水泥地,各种设施老旧,却颇有特色,而且拄杖的老人随处可见。 每次去外婆家,长时间的午睡后,外婆便领着我下楼去玩。外婆将杂物室的钥匙先给我,我蹦跳着下了楼梯,打开杂物室,在废纸和杂草堆中找出被一层塑料布盖着的自行车,擦擦干净,推到楼下等外婆。外婆家没有装电梯,但三层楼梯对一个七旬老人来说可不容易。这时她正两手扶着扶手,一步一步缓慢往下走。她走到我面前,伸手帮我按着后座,微笑着看我艰难地跨上自行车,然后她松手,我便歪歪斜斜地开始了骑行。绕过褪色的操场、高高的教学楼、布满杂草的停车场和一个下坡,我又回到外婆面前,她正站在高大的榕树旁,眼睛笑成钩月一样弯,眼边的皱纹愈加明显,白发拂过她的脸,又飘散在那一身碎花衣裳上。她帮我擦擦汗,我喝口水便又骑开去了。 一个下午常常就是这样过去。等到天黑了,妈妈在楼上大喊一句“吃饭了”,我却不急着回家,只是满怀期待地看着外婆,看她从那皱皱的红袋子中掏出两张一元纸币,稍稍点了点,交给我。我立刻冲向附近的一个小卖部,在冰柜里挑了一个放在最底层的三色杯,结账后,兴奋地拿起木勺开始品尝。外婆这时已先我一步上楼帮忙准备开饭,迟回的我总能看到外婆已提前为我拉亮楼道里的那盏小灯。虽然每次回家后,都被妈妈说“晚饭怎么吃得这么少”,但外婆却总是笑而不语。这是我和外婆之间的小秘密和小约定。 疫情三年,我的学业繁重,周末时间少之又少。外婆只有一部老式的诺基亚,从来不会跟我打视频电话,所以只有附近有亲戚去看望她时,我才能偶尔在他们帮外婆拨通的视频通话中看看外婆的脸。 生活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当我渐渐沉浸在学习压力和没日没夜写作业和复习中时,外婆似乎竟渐渐被我淡忘,成了妈妈口中的几句话,成了我做作业时偶尔很是应付的电话那头的人……可偶尔吃到外婆送来的她亲手种的蔬菜,还证明着那无尽的亲情与爱仍在这种种细碎的交流中存在着。 去年六一,我们终于又回到外婆家。破旧的沙发下同以前一样塞满报纸,墙布仍旧发黄,窗外曾经褪色的操场却变得明艳,但视线被对面校园里新建的高楼阻挡了,斜坡被填平,建起了一些突兀的房屋。 晚饭前,妈妈在厨房里忙活,喊我陪外婆下楼转转。我搀扶着她的手臂,外婆缓慢地抬起脚,一步一步向下走。我扶着她绕着以前走过的操场和教学楼慢慢地走,她的脚步迈得有些许艰难。走到曾经的那棵榕树下,外婆突然停下了脚步,用她那布满皱纹和褐斑的手在口袋里摸索着,终于摸出一个我非常熟悉的红塑料袋,从中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纸币,递给我。 那一刻,我突然愣住了。手心触碰着那张破旧的纸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指导老师 庞晖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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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与我
来源:羊城晚报
2023年06月12日
版次:A08
栏目:写生青春瀑
作者:杨文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