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小琼通向彻悟自我的路

　　□田忠辉

　　郑小琼刚刚出版了她最新的诗集《庭院的鸟群》，这部诗歌集一共辑录了作者154首诗篇，包括第一辑“白云山诗篇”收录36首诗，以一年四季行走白云山的所思所感为主体内容，描述了自然山水树木对诗意的启迪与对生命广泛意义的暗示；第二辑“庭院的鸟群”收录32首诗，其中有13首以“鸟”命名的诗篇，这些诗篇显示出作者内视谛听的感悟，也有大部分与此相关的看护内心生活的诗篇，庭院向内的封闭性与向天空的开放性同时在场，鸟鸣的穿透力则直抵永恒和宿命；第三辑“俗世与孤灯”收录58首诗，是整部诗集中收录数量最多的，这一辑中的大量诗篇致力于对诗歌形式的探索，而其内容书写，又与这种严整的形式探索相呼应，反映出诗人稳定的内心深处有着与天空和海洋共鸣的愿望，在安静中潜隐着超越的力量；第四辑“道法自然”收录诗篇28首，其中大部分诗篇延续了“打工诗歌”的创作旨趣，但是也有一些诗篇别具阔大、明亮、深刻的境界，在推进“打工诗歌”的时代性内涵的同时，也呈现了对与现代诗发展相关的诗歌写作和诗学建设问题的思考。

　　这是一部丰沛的集成之作。在度过喧嚣的青年时代之后，在新冠疫情肆虐期间，郑小琼返身白云山，从花鸟树木中观察生命永恒的主题，从世俗烟火中思考古今诗歌命脉的延续，在繁密回旋的意象中反复吟唱诗国雨林的氤氲与恩泽，在严整的格式中探索音韵的坚固性和审美律动，借此与古代的诗人对话，在空灵、神秘、回忆、低吟和黯淡的繁花似锦中，通过栎树林所藏着的一年四季、一生荣辱，书写鸟鸣中藏着的祖先的足迹、历代的兴衰，完成了创作风格的华丽转身。在郑小琼笔下，众多核心意象的反复出现，使得整部诗集更像是一部宏大的交响乐，时而低沉、时而明媚，忧伤并不过分，深思却不沉溺，肃穆黯淡的底色里，向唐风宋雨回望，古今风雅的余脉如地下的暗河，在诗篇中隐踪潜迹。

　　诗中描摹的白云山景观不仅是自然景观，而且是心灵景观，是精神诗学。在郑小琼的笔下，这些景观被打开、被褶皱，变化着真理和世事的不同面相，在写树与自然风景的孤寂中，演奏着自己灵魂的音乐。这音乐是“那些明亮的、固执的/落花传来低低的声响，游鱼飞快地/跃出水面，它的唇碰了碰落花”（《山谷四月》），这是带有画面感的音乐，美极了，它不仅是王维的“诗中有画”，而且还是“诗中有乐”。这种声音延续到第二辑“庭院的鸟群”，让我们看到《啄木鸟》的声音“将我从迷途的人生唤醒”，它叮咚啄木的声音和树洞一起联通古今。《啄木鸟》这首诗写尽繁华与荒凉，探索人生的意义，在一切终归孤寂和孤独中，体验洒满宇宙光华的明澈之境，这是由白云山风景引发追问的向内求索的诗：唯有孤独才能通向彻悟的自我。

　　尽管我们主张诗歌走进大众，但事实上，世界上总有一些事物是有门槛的，诗歌艺术作为文学的顶峰，尤其需要专业上的探索和突破。既有中国古代山水田园诗歌风格的隔代传承，也有对西方诗歌形式与内容的吸收容纳，在兼容并包的思路中，郑小琼正在建设着她独具个性的诗学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