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春天卷起来

　　□秦和元

　　商业步行街尽头，每天有人排队购物。

　　一间毫不起眼的店铺，门面上方书绿色“卷春”二字，活像两棵生机勃勃的春草，卖的是单一食品——春卷。

　　店面不足五平方米，陈设极其简单：白色塑料桶，小巧蜂窝煤炉，铁板圆盘，低矮的折叠条桌，白色塑料盒。阿婆烫皮，儿媳包卷。最富技术含量的是那桶面浆，黏稠度恰到妙处，阿婆捞起一把，手掌转动两下，面浆即自成一团，在掌心灵动旋转，甚至滚出掌外，旋即收回，一点也不粘手，将面团往烧红的铁盘上只轻轻一揉，薄如蝉翼的面皮就成了；迅速揭起，半透明，不糊，不焦，不脆，绵软，劲道。阿婆顺手将其摊置于条桌上，儿媳的馅料就妥妥地到了。那拨馅料的竹片，顺势将面皮左右两段往里一拢一折，另一只手一卷一搓，一个漂漂亮亮的春卷就做好了：身材匀称圆润，两端棱角分明，白里透绿，是工艺品。

　　从烙皮到取皮到上馅到包卷，一个春卷完成，十五六秒的时间，动作的连贯娴熟，婆媳二人默契的配合，令人啧啧称赞。

　　每卷好一个，放在小塑料盒里，摆好，码齐，清清爽爽。一盒满了，立马就被人扫码付款拿走。排队的顾客不急不躁，也不玩手机，专心致志地看婆媳二人的操作，就像欣赏工艺表演，比手机直播好看得多。你说现在生活节奏快，流行手机点货点餐点外卖，可这里就是排起了长队。

　　阿婆的春卷卖了几十年，手艺精到，食材地道，小本生意被街坊邻居口口相传，名声越播越远。老人家端庄祥和，慈眉善目，顾客来买春卷，如沐春风。

　　儿媳是职业学院毕业生，本来在一家餐饮公司上班，辞职和婆婆一起卖春卷。她不涂脂不抹粉，如清水芙蓉，温柔美丽，纤纤擢素手，微微露倩笑。

　　“卷春”小店的吸引力在于货真价实，春卷里包的，永远是野菜，从来不掺半点假，称之为“野菜春卷”。食客们喜爱的就是野生野长原生态，喜爱新鲜味美野性纯。这野菜原来是阿婆自采的，上午采，下午卖。儿媳加入后，销量大了。正好阿公退休，他是中学生物老师，也喜欢与植物打交道，喜欢徜徉野外，散心，拍照，采采野菜。

　　阿公采集的野菜，除了大众化的地菜、藜蒿、木心菜、水芹菜、鱼腥草、蒲公英、车前草，还有野葱、灰灰菜、鼠曲草、苦苦菜、穿心莲、龙头菜、大叶菜、马兰头、泥胡菜、诸葛菜、刺儿菜，等等，有很多是食客们闻所未闻的。品种多了，口味自然更加丰富，顾客越来越多。

　　野菜馅料可以是单一的，有的需要焯水，有的只需切细，有的则要剁碎；也可以相互搭配，搭配有一定的讲究，但不复杂。猪肉和精盐是必须的，其他的佐料则尽量避免，保持野菜的原色原香原汁原味，不被佐料所影响。于是，春卷里才有春天的阳光，春天的雨露，春天的气息，春天的蓬勃生机。

　　把野菜和整个春天一起卷起来，才是真正的春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