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抹黑

　　□张正

　　要去趟Y市，我决定拼车。

　　出租车司机接了我上车，然后开到车站附近去揽客。一辆载客的电动三轮车刚在路边停稳，他立刻小跑着上去：“到Y市的？”果然，那个年轻女子要去Y市火车站。他接过她的大行李包，放进后备箱。那女子裹挟着一阵香气坐到了副驾驶座上，一头栗色长发帘子一样垂在我面前。

　　只要凑齐四个客人，我们即可以向Y市出发，还差两个。

　　一对看起来是夫妻的中年人又被司机拉了过来。男的空着手，女的挎着个很随意的坤包。我朝一侧挪了挪屁股，男的先挤进来在我身边坐下，女的随后也坐进来。出租车司机迅速上了车，准备出发。

　　那一男一女开口说：“你要保证我们九点钟前到金龙宾馆哦！”他们应该是要赶过去参加什么活动。

　　“绝对没问题！”司机麻溜地启动车，爽快地说。我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离九点还有整整一个小时，去Y市走高速公路正常四十五分钟，时间足够。

　　一路上不塞车，司机把车速控制在120码左右。顺利地过了Y市收费站后，司机却减速并打了一个电话，接着跟我们说：“我先顺路把两条烟丢下，耽搁大家几分钟。”坐在前面的那个女的，上车后就往耳朵里塞了耳麦，她没吭声。我也没意见。要赶时间的一男一女倒是有点担心：“你回头再去不行吗？我们时间紧，你要超过9点到，我们可不给钱。”

　　“不好意思，人家在路边等我呢。”司机语气有点神秘，“要是一般人，就让他等了。这位我得罪不起，人家能等就很给面子。请几位体谅一下，就浪费大家三五分钟。”

　　司机说着，把方向盘一打，拐上了一条较窄的路。行了两三分钟，路边果真站着一个穿警服的年轻人。司机把车开过去，停下，从脚边拎出一只半透明的红色塑料袋，袋里两条“中华”香烟依稀可见。推开车门，下车，他一路小跑来到警察面前，把烟递给对方，又说了一两句话，再一路小跑上了车，继续赶路。

　　“原来是给人家交警送礼来了。”一男一女恍然大悟。

　　“所以要请你们体谅啊！吃出租车这碗饭不容易。”司机眼睛盯着前方，神侃起来，“我们经常跑Y市这条线，需要人家关照啊。那人就是管这一片的中队长，我要是在Y市轻微违章什么的，给他一个电话，准能放行，也不会扣车影响我做生意。这账怎么算，你们都懂的。话说回来，我也不是自己掏腰包送礼，一些跑出租车的朋友有麻烦事都要托我找他，我这帮兄弟也没少孝敬我……”

　　“这社会风气……成问题！”那女的感慨。

　　“没办法，人家穿着制服，手中有权，说话管用。”

　　我这时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笑着开了口：“你可真能吹啊！你瞎吹牛不要紧，但这社会风气、警察形象，可都被你污蔑抹黑了！小心被请进局子里‘喝茶’。”

　　“让您见笑了！”司机也笑起来，“各位可千万别真信了。刚才那就是我小舅子，他刚下班，我见他警服还没来得及换，就顺口跟大家开了个玩笑——这不是做出租车的辛苦啊，明天就是端午节了，我都还没时间给老丈人送个节礼，今天刚好来Y市，我就想着顺路丢两条香烟让小舅子帮忙带过去。见谅见谅。”

　　开出租车的司机其实是我表弟，永远改不掉满嘴跑火车的毛病。他小舅子我也认识，几年前我跟着接亲队伍来Y市时见过他。他要顺路送节礼的事，早上我上车时他就跟我说了。

　　听到这，车上几位乘客都笑了。那男人还说：“可别乱说，我刚才差点就信了！”

　　说话间，出租车已到达Y市火车站，坐在前面的那个女的先下了车。车子又奔金龙宾馆开去，送到位，距离九点还有七八分钟。

　　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