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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河边

来源:羊城晚报     2024年07月16日        版次:A10    栏目:    作者:王国华

  □王国华

  

  有人穿着短裤和背心,甩着胳膊跑步。几个大妈穿着鲜艳的衣服,手持各色丝巾,抖动着,排成一队翘起大腿拍合照。

  洗手间整洁干净,有取之不竭的手纸。路边有直饮水机。摁住按钮,水直直地冲上来,正好冲到嘴里,喝起来过瘾,就是经常冲到鼻孔里,顺便把鼻子也洗了。

  一个戴黄色塑料帽的环卫工,手持水管子给大片的千日红浇水。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磕磕绊绊地走来,向环卫工讨要水管。清洁工笑着递给他。充足的水流耸动着水管子,在孩子手中一扭一扭。一位年轻妇女从后面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河边摆放着一些木质棕色长条椅子,有老人坐在上面发呆。他的眼睛朝着远方还是天空?没有走近,看不清。

  温爽的风吹拂着额头,散步的人神情安详。

  这是深圳的一条河,这个时代的一条河。市井已然铺开,新兴的城市渐渐扎根。每一个固定的事物旁边,都开始流传人的气息。庸常也罢,雅致也好,它们凝结起来的喜怒哀乐注定成为新传说。

  还有那些动物。在木凳上稍息,和草木对视几分钟就得站起来。多坐一会儿,蚊子便飞来了,神不知鬼不觉叮你一个包,那个痒啊!别以为它吃饱了就算拉倒,还会呼朋唤友把七大姑八大姨都叫来拿你当午餐。脚上胳膊上后脖领子上,逮哪咬哪。最难耐的是咬手指头,干挠而不解痒。水草丰茂,孑孓滋生,冬夏之交替,完全中断不了其繁衍生息。它们跟随着人的躯体,如影随形,爱之深则痒之切。

  小蜜蜂匆忙地在马利筋上飞来飞去。一只白色的池鹭在水面上倏忽掠过,翅膀带出的空气剐蹭了我一下。未见其渐行渐远,而是一下子消失了。到处是绿色的形状各异的影壁墙。它们总有地方藏身。

  草丛里暗流涌动。黑色的罗非鱼一个挨着一个,在水中影影绰绰,突然猛甩一下尾巴,激起一团浪花。过一会又甩一下。更远处,河中心卧着一条巨大的红鲤,比人的胳膊还粗,引来围观者指指点点。它潜伏于底,先一动不动。水冲来,亦能保持镇定。待一会儿,很贵族地摇来摇去。猜测,可能是某些人的放生品,若于此地自然长到这么大,该是个奇迹。

  一只蜥蜴,半尺长,腰身纤细而结实,定定趴在路边,背对着路,面向着近在咫尺的草丛。阳光照耀着它,仿佛带着光晕。一个玩滑轮的小女孩站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它。见我们停下来,小女孩儿用手往里一指——草丛中还有一只更小的,和它同样的颜色,黑中透红。我自语,它们是在谈恋爱吗?妻子说,它可能是在保护孩子,让人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它身上,让孩子逃跑。正说着,路边的大蜥蜴“唰”地一下冲向草丛,那只小蜥蜴紧随其后,同样敏捷。两只蜥蜴瞬间就消失了。水声哗啦啦。

  这些行动着的人和动物,把绿色和彩色的背景搅动起来,日夜不停。河流醒来睡去,睡去醒来,明天一睁眼,已经换了一拨人,蜥蜴也有了下一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