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遇

　　□晓奕

　　昨晚在梦里，我偶遇二十岁的自己。

　　他穿着校服，背着书包，脚踩球鞋，眼神澄澈，眉宇间透着几分睿智。

　　我俩都是一愣。

　　接着我看到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那个人——身上的衣服打着补丁，但很干净，脸皱巴巴的，像是抹了一层黄土粉底，是我的母亲。于是我问他：“咱妈还好吗？”他说，还好。他问我，为什么这么问，母亲身体好着呢。

　　瞬间又好像一见如故。

　　其实我记得在那时，母亲的身体正每况愈下，大概三年后，我读大四，还有半年就大学毕业、可以挣工资孝顺她的时候，她就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我说：“不行咱别念了，你看给妈累的，吃不好也穿不暖，将来再生病了，咋整？”

　　他说：“干嘛不念，爸妈天天省吃俭用，土里刨食，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咱能走出大山吗？”

　　我说：“你太自私了，你将来要是给咱妈累倒了，有你后悔的！”

　　他愣了一下，然后反问我：“对了，你在外面过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我说：“我想回老家养牛。”

　　他说：“你这才叫自私。你知道吗，爸妈拿到你大学通知书的那个晚上，高兴得一夜没睡。现在你说回来就回来，想怎样就怎样，你这么做对得起他们吗？”

　　我说：“现在养牛跟以前不一样，以前是纯人工，现在都是规模化、机械化了，科学化养殖。”

　　他说：“这些话你还是留着给咱妈说吧！”说完，他就一溜烟跑了，头也不回。

　　母亲离得不远，应该也都听到了。她没言语，转身进了屋。关门的声音很大，很刺耳。

　　我呆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母亲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坐到我的旁边，给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我问她会不会怪我。她笑了笑，摸了摸我的脑袋，说了些话。但我听不见，只看得到她的嘴在动。任凭我怎样声嘶力竭，她就是不出声。

　　我急醒了，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还好，只是个梦而已。可是，刚才在梦里，母亲分明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从小她就告诉我，做什么事都要先考虑清楚，决定了就不要后悔。所以，我猜想，她大概是想问我：“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我对着镜子中的自己，鼓了鼓劲。

　　那一刻，我好像感受到了一股前行的力量，是母亲给予的。我正了正衣襟，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拎着行李，大步流星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