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逸思

　　□朱寿桐

　　从广元出发，过剑门关，历嘉峪关、阳关、玉门关，一路西行，风和景明，舟车怡人，全无险阻，于是颇多闲逸思绪。

　　剑门关，单是这个关名就令人胆寒心惊。古人或说“剑阁峥嵘而崔嵬”“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或说“唯天有设险，剑门天下壮”，“一夫怒临关，百万未可傍”……那时的剑阁想来是门如剑劈，山如斧削，不愧是天下第一雄关。但如今天堑已变为通途，历史的关隘也失去了关防和隘口的固守意义，正如郭沫若所吟：“剑门天失险，如砥坦途通。”——天然剑门不再险，天下蜀道不再难！剑门仍然有关，但这个“关”是诸葛亮、姜维、李白、杜甫等古人用历史的血脉和诗文的余脉孕育而成的历史之关、人文之关，成为美的象征。

　　嘉峪关也称“天下第一雄关”，虽然它的历史与剑门关比起来过于短暂，但高处于1700米的海拔足以使它以一种睥睨姿态俯瞰包括剑门关在内的其他雄关。林则徐当年被贬戍新疆，路过此关，写下了“天山巉削摩肩立，瀚海苍茫入望迷。谁道崤函千古险，回看只见一丸泥”的诗句。崤指魏崤山，函指函谷关，都是万里长城之上具有“千古险”的著名关隘，但与雄踞高地的嘉峪关相比，就如泥丸一般。其实，嘉峪关墙高不过6米，不及两丈，冷兵器时代可用来挡住匈奴马队。而一旦进入火炮时代，泥土之筑、砖石之砌的雄关便不再发挥多大的效用。

　　至于玉门关和阳关，早就没有了“关隘”的雄伟险要气势，也丧失了关防的防阻查验功能，只留下一处黄土抟成的烽燧遗迹，在戈壁的洪荒和沙漠的扬尘中独立苍茫。但谁也不能否认玉关和阳关在历史文化记忆中的悠远和崇高，悲凉而热烈。因为真正的玉门关在时有时无的羌笛声声中，在时卷时舒的汉家锦帜招展中，而真正的阳关则在渭城朝雨的召唤中，在霅溪浣女的哀唱中。

　　于是，玉关生动于王之涣、戴叔伦等人的诗吟，阳关长存于王维、苏轼等人的歌哭，虽然关楼久圮，关隘永废，但玉关和阳关在历代诗人的不朽作品中得以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