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骏飏 一粒种子,通过疾风或飞鸟的传播,落在阳台的泡沫盒里。第二年春天,这粒种子破土而出,颤颤悠悠,逐渐长成一棵嫩绿的幼苗。最后,它竟然变成了一株尾指粗的小树,枝丫斜长,尖叶垂生,在风中摇曳…… 我不知道,这粒种子从哪里来——也许是来自我居住的小区的绿地吧,又或者说是这座城市的某一个角落。它被疾风裹挟,或被飞鸟衔咬,掠过钢筋水泥的丛林,突然落在这泡沫盒里,接连翻了几个滚儿,结束了它的旅行。 谁能想到,在泡沫盒逼仄的空间里,就是这粒命途多舛的种子,居然蜕变成一株一米来高、风姿绰约的细柳树。我在露台猛地撞见它,不禁感慨生命自有一种可能——它无意间呈现出它的倔强,又瞬间将我的情感命门击中。那一刻,我不禁为它肃然起敬…… 一条鹦鹉鱼,小巧玲珑,身手敏捷。每天,它瞪着两只圆鼓鼓的小眼睛,不知疲倦地在鱼缸里游来游去,仿佛它生命的意义就是寻觅。遇上个头大的同类对它贴身近咬,它便迅速地像箭一样弹射开去,倒退到一群鹦鹉鱼中,试图寻找那憋屈的空间——或穿梭于其他鹦鹉鱼的缝隙,或蜷缩在鱼缸的角落,让我心生怜意。 不久,这条鹦鹉鱼的身上出现了白点,继而蔓延到全身,并开始溃烂,实在不忍卒看。可它依然不知疲倦地在鱼缸里游来游去,仿佛溃烂只是其他鹦鹉鱼的事情,与自己毫无关联一样。 我赶紧对整个鱼缸进行换水、消毒、杀菌,并将这条鹦鹉鱼与其他病鹦鹉鱼捞出,放入另一个鱼缸里进行隔离、杀菌、浸泡。 第二天一早,另一个鱼缸里,其他染病的鹦鹉鱼一动不动地漂浮在水里,死不瞑目地瞪着一双双圆滚滚的眼睛。而这条病得最重、伤得最重的鹦鹉鱼依然在鱼缸里游来游去,俨然将孤独活成了孤傲。我将这条鹦鹉鱼重新放回原来的鱼缸里。 这两年,鱼缸里的鹦鹉鱼走马灯似的换了一批又一批,而这条当时体型最小、体质最弱的鹦鹉鱼迎来送往,最终将鱼缸变成了领地,将日子过成了传奇。 我记得还有两盆龙血树,年初从花卉市场上买来,树冠长得绿意葳蕤、生机勃勃,顿时让灰蒙静寂的露台变得盎然灵动起来。那时是年末,气温骤降,忘记搬进室内的两盆龙血树似霜打的茄子一样,蔫蔫地垂下了绿叶。我扯下龙血树上冻坏的树叶,锯开了一棵龙血树的主枝,里面早已满目疮痍,失去了生机。心灰意冷之余,我只有将两盆龙血树拖到露台角落,不再关心它们的死活。 开春了,我将其中一盆龙血树连根拔起,“嗖”地一声扔进垃圾桶里,在培上营养土的花盆里撒下了其他种子。而另一盆龙血树依然墩在角落里,上面早已落满了灰尘,无人问津。 我不知多久没有关注它了。 依稀记得某一天,走到露台,无意中瞥见,角落里那盆枯萎的龙血树的根部,竟然钻出了几簇嫩绿的叶子,箭一般指向空中,倔强地张扬着旺盛的生命力。我真的无法想象,一个冬季没有浇灌的龙血树,一棵主枝已经冻坏、已然干枯的龙血树,它是如何依靠土里残存的水分,一点一滴地滋润饥渴的身体,最终奋力挣脱冻土的束缚、昂然向上、破茧重生的? 时间如白驹过隙,自从上了大学,常身处学校,家里发生过的很多小事都已经被我逐渐淡忘。只是那粒种子、那条鹦鹉鱼、那棵龙血树,早已在我记忆里留下了属于它们的痕迹。我不禁会想,它们虽然身处逆境、面对厄运,却能安然处之、涅槃重生,人是不是也可以如此呢?也许,“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人人都懂,可最后真正能够做到、改写结局的又有几个?也许是我自作多情吧,想到这里,感到些许无奈。 不过,没有关系。因为我知道,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寻找属于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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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虽然身处逆境、面对厄运,却能安然处之、涅槃重生,人是不是也可以如此呢?
生命的可能
来源:羊城晚报
2024年10月24日
版次:A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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