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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入秋

来源:羊城晚报     2024年10月28日        版次:A07    栏目:大学文苑    作者:刘宛虹

  □刘宛虹 广东第二师范学院本科2023级

  

  郁达夫曾在《故都的秋》里写过“南方的秋天总是不够味”,而对北国的秋赞不绝口。

  我读《故都的秋》时,正身在北方,却对南方心向往之,因此对于郁达夫的这段文字总不太愿意相信。但等真到了广州,才知道这是实录。

  “广州的秋来了”,这个消息我们只是从日历上看到,从遥远的北方人嘴里听来,却实在无法报告给他们听,广州现在的天气究竟哪里叫“入秋”。我们也想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的景色,但那满街翠绿的叶中却偏开出艳红的花来——是的,到处都是花。广州的秋天就像一位慈母,只想将各种美好都装入孩子的眼里。我们的衣裳变来变去,唯有草木仍旧葱茏,甚至装点着不少花朵。就算再冷些,风吹冻了我们的手脚,也冻不红叶子的脸。你若要看红叶,还是去北方吧。

  看着那一大片耀眼、葱茏的绿,每日都迎着我浅笑,我便把流年忘了,仿佛可以永远穿着夏衫,在花木葱茏里看蝶戏蜂藏。可是我忘了,这里也是要落雨的。

  雨下得很轻很小,云也不厚,风却刮得凶,因此雨丝直向人面上乱扑,然而依旧是温和的,并且时断时续,像深闺里的小姐,不知为了什么伤春悲秋的事落了几滴泪,而后又忘却了。这种雨是称我的心的,倘若不是为了晾衣服,又因为没带伞,我怎么忍心咒它停下呢?

  这不就活化出一幅“漠漠轻寒上小楼”的景致了吗?是的,就是“轻寒”。倘若广州的秋竟能有点“寒”意,那必是雨的馈赠了。这寒也只能是轻寒,雨是丝雨,树是不摇的,花是不落的,瞧这秋天,竟好似深谙中庸之道的一位大儒,不疾不徐,四平八稳,一点火气也没有,来了,就将眼往我们身上一溜,然后又片叶不沾身地走了。只有我们这些蝼蚁似的童生,还在天穹下欢嚷:“天晴了喂,天晴了喂!”

  可是广州的这位秋老夫子,熟谙一切教书先生的“诡计”,他是一定会去而复返、进进退退的。于是我的衣橱里的那件长袖,每年都会上演那“七进七出”的好戏。不过,天倒是不再那样晴朗清明,变作了惨淡而高远的白,间或有些暗黄,将那一点肃杀的神色,也转到我的脸上来了。

  “深秋了。”北方人告诉我这句话时,他们正在绵绵的秋雨与呼啸的北风中缩进棉袄。我却仍只是一件长袖,甚至都未曾淋过几场雨。这时我才记起秋老夫子的仁爱来,当然这也算是他“不够味”的表示——广州的秋呵,软弱而温和,在鲜明的夏季与不太像样的冬季之间徘徊,像跳交谊舞似的进退着,那么的软、温、黏而湿润,又像一个茫然无主的知识分子,在窘迫里激起了他的万种思量,缠绵如缕。

  秋啊秋,你究竟走了还是未走?我甚至都不知该不该迎你,又或者该不该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