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丽 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了。年轻的出去落了户,孩子们跟着父母也走了,只有那些不愿意拖累儿女的老疙瘩们还守着这里。 每天,低矮的墙根下,稀稀拉拉总蹲坐着几个老头。早起太阳出来,他们就不约而同地来到这里,中午回家吃口饭又来,一直到日落西山才各自散去。 老牛是这群老头中最年轻的一个,也七十岁了。他们蹲的这堵墙就是老牛家的。老牛的儿子在城里打工,儿子有了孩子后,老伴就一直跟着儿子住。但老牛嫌儿子的房子太狭窄,住不惯,只能一个人坚守在家了。 每一天,老牛都是第一个来蹲墙根的,然后老头们陆续溜达过来。老杨头、老王头、老刘头、老李头……老头们一字排开,成了村里的一道风景。 “老唐头没有几天熬头了。” “是啊,他再也来不了了。” “这人老了,都有这么一遭……” “……” 老头们聊的话题,有时会很伤感。有人眼窝子浅,还会掉眼泪。几十年前,可不是这样的景象。那个时候大伙见面常说的是:“老杨家添了一个大胖小子。”“老王家又是一个千金。”“老刘一儿一女,都添丁了呢!” “日子咋就过得这么快呢?”几个老头把身体靠在墙上,阳光照得他们满是褶皱的脸上泛着光。 老牛把儿子上星期带回来的橘子拿出来分给老家哥们吃,大伙一边吃,一边又炫耀起自家的儿女来。 这个说:“我儿子忙,但人不能到,钱却到了。昨天刚给我转来一千块钱,让我换个手机呢!” 那个说:“我们家几个丫头说过几天回来,带我们两口子去买羽绒服过年。” 大家夸儿女的时候,老李头最沉默。他也有过儿子,不过,前些年儿子出意外,没了。儿媳妇带着孙子、孙女改嫁了,虽说偶尔也会回来看看,但终究成了别人家的人。 不知谁瞄到了老李头不高兴的眼神,故意转移话题,说起了庄稼地的事 。 老刘头来了劲,说:“我天天捡玉米粒,喂肥了一头猪呢!”老刘头没事就爱去地里转转,一是锻炼身体,第二才是为了拾一些玉米秆或玉米粒。 今年暖和,一场雪也没下。老头们担心起来年的收成。有人说: “咱们这些都土埋半截的人,就顺其自然吧!”大家都点头。也是,那些地他们是不能再种,一个个都干不动了。孩子们似乎也都盼着庄稼地颗粒无收,这样他们就不用被召唤回来帮忙了。 “可是,都不好好种地,这人吃什么啊?” “是啊,年轻人都不想种地,咱们又干不动了,这些地将来怎么办?” 说着说着,老头们又忧伤起来。于是,他们齐刷刷坐着,闭目养神。 这时,一辆小车停到了院门口,是老牛的儿子开车回来了。老牛惊讶地说:“上周不是才回来吗?”老伴说:“今天不是你生日吗?”老牛才想起来,是啊,怎么就给忘了? 老家伙们都来了精神,看着老牛,笑说:“七十大寿啊!” 老牛也开心,说:“今天谁也不许回家,都在这吃。” 小牛也说:“是啊,你们老哥们一起热闹热闹。”一家人连拉带扯地把几个老头拽进了院子。 菜是小牛带回来的,蛋糕也准备好了。老家伙们就帮着拿柴火、烧火、择菜……突然间,村子里有了人间烟火,立马又热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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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根下
来源:羊城晚报
2025年02月26日
版次:A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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