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中的男孩

　　□沈至由 华南师大附中知识城校区高一（2）班

　　半挂在山头的太阳，照在操场围墙上，拉出一道斜斜的影子。一个男孩在橙红色的塑胶跑道上奔跑。他不时偏头望一望太阳，直到影子从跑道的这头一直延伸到那头，直到周围的事物陷入昏暗，而他的脸上泛起微光……

　　这个画面自小学起就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记得是出自那时学的一篇课文《和时间赛跑》。文章具体的内容我已记不大清楚，只知道写的是作者林清玄小时候学会珍惜时间的故事。奇怪，我印象里的林清玄全然是另外的形象——心有佛性，生活恬淡，“人间有味是清欢”，与文中这个争分夺秒的少年大相径庭。转念一想又并不奇怪：正是年轻时的奋进给了他后来宁静的资本。由此，我获得了努力的理由：要让将来的自己活得更舒心。

　　然而写到这时，我竟不自觉地打心底颤出一阵嗤笑——要是我辛辛苦苦拼搏一辈子，行将就木了，才发觉自己的一生活得还是不高兴，怎么办？我从小就被教导“现在的努力是为了让今后有更多的选择”。但要是我真的勇敢尝试了、努力了、坚持了，然后看到自己还是没有选择的权利，怎么办？更现实点地说，如今都说大学生毕业就业难，早些年就不时看到某985高校毕业生送外卖的新闻。难道我们可以大言不惭地在手机评论区里嘲笑他们之前不努力吗？

　　思考至此，我便不想再忧心自己迷蒙的未来，任由焦虑驱使自己的笔在纸上乱涂乱画了。我真正想要表达的是：我们到底为什么而努力？面对理想与现实，我们经常得不到理应收获的结果。那么，我们作这种无法预测结果的努力，意义为何？

　　夜风带来灰尘落满窗台，又被朝露洗去。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夙夜忧叹，却找不到答案。直到我拿起了床头的书本，才渐渐地找到了一些头绪，重拾希望。

　　这本名为《杀死一只知更鸟》的书中，我找到这样一句话：“勇敢就是，在你还没开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注定会输，但依然义无反顾地去做，并且不管发生什么都坚持到底。一个人很少能赢，但总会有赢的时候。”严谨一点，勇敢当然不能与努力画上等号，但至少可以类比。我们总还是要努力并且坚持下去的，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这是过程论战胜结果论的时刻，这是“大无畏”精神压倒一切的时刻。我同时又想到了西西弗的神话：诸神判罚西西弗将一块巨石不断地推上山顶，巨石又因自身重量再滚落下去，诸神当初不无道理地认为，最可怕的惩罚，莫过于无用而又无望的劳作。但加缪却在《西西弗神话》一书中写道：“这块巨石上的每一颗粒、这座夜色弥漫的高山上的每道矿石的闪光，都单独为他形成一个世界。推石上山顶这场搏斗本身，就足以充实一颗人心。应该认为，西西弗是幸福的。”由此可见，人类所有的哪怕最无聊透顶的努力，都能够在人们为自己设定的搏斗中充实内心。在努力生活的过程中，我们会渐渐感受到，真正重要的是努力本身。

　　几年来一直陪伴我的那个在操场上狂奔的小男孩，从未告诉我他为什么奔跑不歇，但每次看见太阳落下山头时，他的脸颊总是熠熠生辉。星与月似乎永远触碰不到，但我仍会像夸父追日一样，永不停歇地追求下去。

　　（指导老师 盖英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