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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畅泉伉俪手持祖屋中寻获的照片与画像合影 陈卓栋 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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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畅泉介绍写有“进隆万昌”“Dean Lung”字样的信封 陈卓栋 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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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万昌家族保存的半个信封 侨博馆供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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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万昌儿子马维硕写给儿女的家书，首次披露马万昌向哥大捐资的故事 侨博馆供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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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Dean Lung”写给哥大的信 资料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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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伦比亚大学 哥大官网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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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大东亚系办公室内的“Dean Lung”画像 哥大官网图 |
羊城晚报记者 陈卓栋 通讯员 张一知 冯浩然 1901年，哥伦比亚大学（以下简称“哥大”）设立汉学系，成为美国首个“汉学”独立学系，并发展为如今的哥大东亚语言与文化系（以下简称“东亚系”）。百余年来，该学系涌现出大批世界级汉学专家，众多中国文化名人也曾在此深造。而这一知名学系的建立，与一个叫“Dean Lung”的华人关系甚深。 日前，祖籍江门台山的美籍华人黄畅泉前来江门市的中国侨都华侨华人博物馆（以下简称“侨博馆”）参观，并捐赠大量资料。这些资料为其外曾祖马万昌就是“Dean Lung”提供了重要佐证。 华人倡建 成就汉学研究殿堂 根据现有历史资料显示，“Dean Lung”是19世纪从中国前往美国的华工，居住在奥克兰原市长Carpentier住所中，官方文件上的身份是“帮佣”“助理”。 1901年6月，“Dean Lung”给当时的哥大校长Seth Low写信，并附上1.2万美元支票。信中用标准的英文连笔写道：“先生，我在此捐上1.2万美元的支票，以资助贵校汉学研究——‘Dean Lung’，一个中国人。”同时，Carpentier也给哥大捐赠资金。在两人的支持下，哥大遂成立汉学系。 如今，该学系已经发展为东亚系。百余年历史上，该学系涌现了“南宋历史地方学派”创立者韩明士（R. Hymes）、清代与民国经济史专家曾小萍(M.Zelin)、近现代女性与科技史教授高彦颐（D.Ko）、美国中国史研究领军人物伊沛霞（Patricia Buckley Ebrey）、中国思想史研究巨擘狄培理（旧译为“狄百瑞”，William Theodore de Bary）等世界级汉学专家。胡适、冯友兰、徐志摩、闻一多、陶行知等知名人物都曾经在这里深造。哥大东亚系因而被誉为西方汉学研究之最高殿堂。 谨记饮水思源之义，哥大东亚系至今仍把“Dean Lung”作为学系最重要的倡建者。记者了解到，在哥大东亚系办公室内，一直悬挂着“Dean Lung”巨幅画像；创系伊始就建立的“Dean Lung Professorship of Chinese”汉学荣誉讲座教授席位也保留至今。哥大东亚系官网的历史介绍文章里，“Dean Lung”的书信原文被放在开篇导语中。 寻找“Dean Lung” 来自华侨之乡台山 可惜的是，由于“Dean Lung”在捐款后不久就回国，且再无音讯，关于其真实身份一直成谜。百余年来，“Dean Lung”的真实身份引来众多学者和研究人员的兴趣。在1910至1940年代，关于“Dean Lung”捐助哥伦比亚大学汉学研究的事迹偶见于国内外媒体。1940至1960年代，董显光、钱穆等人将“Dean Lung”译作“丁龙”，并指其为中国北方人。但由于资料不全、信息错误等问题，以及国际关系的影响，对于“Dean Lung”的研究始终未果，相关资料尘封于故纸堆中数十年。 20世纪90年代，国内外研究人员陆续开启了确认“Dean Lung”身份的学术之旅。记者了解到，经过20多年的努力，相关研究人员摒弃“丁龙”译名以及“来自中国北方”的指向，把目光锁定在“华侨之乡”江门台山市。台山市白沙镇千秋里归国华侨马万昌随之进入研究人员的视野。 江门台山市博物馆相关人士介绍，近年来，马万昌的曾外孙黄畅泉提供家书、信封等物件作为佐证，并在去年返回台山祖屋，寻获一张与哥大“Dean Lung”形象基本一致的马万昌照片，基本证实了“Dean Lung”就是马万昌。 台山方言 译成神秘英文名字 日前，黄畅泉向侨博馆捐赠了其外公马维硕的家书、Carpentier写给马万昌的英文信、1900年《中西日报》相关报道等资料打印件，并解释了百余年来“Dean Lung”谜团中的部分细节。 黄畅泉介绍，“Dean Lung”是外曾祖马万昌前往美国时所改的名字。黄畅泉外公马维硕作为马万昌的儿子，曾了解个中原由。马维硕在给儿女的家书中写道：“为寻工作栖身，（马万昌）后来落足于美国纽约埠。适值这位富翁（Carpentier）的写字楼工作需人，你祖父得为雇用，取名马进隆‘Ma Dean Lung’。” “那个年代出洋打工的台山人大多都会另取一个名字。”黄畅泉说，外曾祖有位大哥叫马万隆，他猜测“进隆”就是取“万隆”而改。据他考据，马万昌在入境美国登记时便使用了这个名字：“外曾祖父一口台山白沙话，向海关官员讲名字时，可能用白沙话读‘进隆’，发音和‘Dean Lung’一致。有位哥大学者听我用白沙话读‘进隆’二字后，认同了我的推测。”因而，马万昌在美国的所有官方登记资料里，名字都是“Dean Lung”。 值得一提的是，黄畅泉所捐赠的1900年《中西日报》复印件中，出现了华人给哥大捐款的报道，报道中以“进隆”称呼捐款华人。此外，黄畅泉还展示了一份信封残件，写着“进隆万昌收”“Dean Lung”等字样，上面盖着美国纽约戈尔韦镇邮戳及清政府邮戳。“这些证据足以证明，‘Dean Lung’不叫‘丁龙’，而是马进隆，也就是我的外曾祖父马万昌。” “椅子”背后 隐含在美华人辛酸 去年5月，话剧《哥大的椅子》在美国上演，讲述了“Dean Lung”捐建哥大汉学系的故事。马维硕在家书中也提到：“现在哥伦比亚大学的礼堂上有张座椅刻着‘Ma Dean Lung’的名字，以留纪念。” 对此，黄畅泉解释，这其实是老一辈华人不熟悉英语的一词多意，把“Chair of Dean Lung Professorship of Chinese”（Dean Lung汉学荣誉讲座教授席位）误以为是一张实体椅子。 黄畅泉说，“哥大的椅子”背后还有一段故事。19世纪末，美国实施《排华法案》。当时美国社会对华人存在很深的敌意与歧视。根据后世研究，“Dean Lung”曾建议用“沟通中国文化”的方式化解仇恨。恰好Carpentier又是哥大校友，便有了“Dean Lung”捐款1.2万美元资助哥大汉学研究的义举。 1.2万美元，是“Dean Lung”在美多年辛劳的全部积蓄。Carpentier被其义举所感动，在给哥大的书信上称赞道，“Dean Lung”虽然出身低微，却“拥有与生俱来的绅士风度与高贵品质”。他也给哥大捐款，并提出：“希望用在贵校建立一个有关中国语言、文学、宗教、法律的系科，命名为‘Dean Lung’汉学讲座。” 黄畅泉说，美国相关的资料描述了一段细节。Carpentier曾带着“Dean Lung”前往哥大商量建立汉学系事宜。由于歧视华人，哥大的工作人员拒绝“Dean Lung”跟随入校。“Carpentier和外曾祖父情同父子，所以非常生气。在他强烈要求下，外曾祖父才得以一同进校。”正在气头上的Carpentier对哥大领导层再三强调，汉学系的“Professorship of Chinese”一定要以“Dean Lung”命名。 记者注意到，侨博馆内的“Dean Lung”事迹展览中，有一份当年的《纽约时报》复制品。该报用插画方式再现此次会面，并以图片说明复述了Carpentier的要求：“I WANT IT CALLED THE DEAN LUNG PROFESSORSHIP IN HONOR OF MY SERVANT HERE.”（为表对我仆人的尊重，我希望［将讲座教授职位］称为“Dean Lung”讲座教授）。 情同父子 成就中美友好传奇 虽然当年美国社会排华氛围浓厚，但Carpentier对“Dean Lung”以及中国有着很深的感情。“Carpentier在香港有很多生意，经常跟中国人打交道，而且外曾祖父作为佣人也非常尽职尽责，所以Carpentier和外曾祖父感情很好。”黄畅泉说，美国有很多历史资料记录，Carpentier经常带着“Dean Lung”乘客轮往返美国和香港，并一起住头等舱。每当有白人侮辱马万昌、叫嚣让他滚回下等舱时，Carpentier总是极力反驳：不要小看我的朋友，他是“Professor”（教授）! 黄畅泉还透露，后来马万昌回乡建屋居住，再也没有去美国。Carpentier曾打算前来台山相见。“外曾祖父知道后，特意准备了红地毯，准备铺在家中迎接他。”后来，Carpentier写信称在香港水土不服，希望马万昌来港见面。“估计当时Carpentier想让外曾祖父去香港后，把他带回美国。但当时外曾祖父年纪也很大了，就没有去见面。”黄畅泉还回忆：“我以前还在祖屋见过那些红地毯，一直保存在阁楼，都已经发霉了。” 后来，Carpentier一直捐款支持哥大汉学系，并在多个场合讲述“Dean Lung”的故事；他还以“Dean Lung”为名命名过一条乡村道路。研究这段历史的学者陈晓平认为，Carpentier捐款支持哥大汉学系，有着抵制排华浪潮的动机，同时也给受歧视的“Dean Lung”以安慰。 1918年，Carpentier逝世。据历史资料记载，在生命的最后几年，他还向位于广州的岭南大学捐款。18年后的1936年10月，“Dean Lung”马万昌在家乡逝世。身处异国、情同父子的主仆二人，演绎了中美友好历史中的一段佳话，也成就了国际汉学研究的传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