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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南越国城墙——南越国木构水闸遗址的进一步解读

来源:新快报     2024年01月21日        版次:A10    作者:

     ■木材上的刻划符号拓片,以及带刻划符号的木材。潘玮倩摄于展厅

     ■南越国木构水闸遗址考古发掘现场,资料图片。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供图

     ■闸室绘图,资料图片。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供图

     ■从南往北所见的南越国木构水闸遗址现场。郗慧晶/摄

     ■深腹碗,唐代,2000年广州市西湖路光明广场工地出土。潘玮倩摄

  2024年1月18日,位于越秀区光明广场负一层的南越国木构水闸遗址,完成了周边廊道的展览升级,再次开放。这个位于繁华北京路附近的遗址,竟和广州、和我们市民,有如此密切而趣味盎然的关系——它告诉我们,两千年前这附近曾是涟涟江水;两千年前我们的一个水利工程,竟和现在的设计标准基本相符;并且,这里透露了“古代广州城墙在哪”的重要信息。

  当我们知晓这些再去看展,你就会发现自己是站在潮涨潮息的“广州城边”,你将“看着”江水逐步退去,身边高楼渐次生长。

  这,就是广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二级研究馆员、水闸遗址发掘和保护的亲历者全洪先生,日前在接受记者专访时,为我们所解读的真相故事——

  1 水利高超

  公元2000年,一次抢救性考古发掘,让一座媲美现行《水闸设计规范》标准的水闸现身了,而它竟已是两千年前的“作品”。

  全洪忆起1995年、1996年,广州考古工作者开始在中山五路清理出广州的早期城墙。2000年,大马站南面不远的光明广场即将兴建,考古人员进场发掘,“一挖下去,那里遗迹相当丰富,有唐宋、晋南朝等的房址道路等等,这在意料中,但谁能想到,接下来,一个基本保存完好的南越国水闸遗址,也重现人间。”

  全洪说:“当时我们能够查阅的资料显示,这个木构水闸在全国来说年代最早。至今也可以讲,它是我国考古发现的结构最完整、功能最齐全的木构水闸。”

  南越国时期,番禺城南面珠江宽阔,就在遗址这里,海潮或能直接上涨,涌进城内。建这座水闸的功用,一是外防海潮,二是内排洪涝。“它是南越国官方所建,为当时的整个番禺城服务”,全洪说。

  建闸过程中,古人对材料的选择、松软地基的处理、水闸结构布置、泄流处理、闸室稳定等都有精心规划设计,研究者发现,它与当代现行《水闸设计规范》的标准和要求,竟基本相符。

  “现在我们在一些农村、郊区看到的水闸,很多也类似这个样子。说明中国人在两千多年前对水闸的功能、作用认识已很完备,早在秦汉时期,就拥有了高超的水利设施建造工艺和技术。”

  全洪表示,在水闸北面应有一缓冲水域(水塘),或与后来的“西湖”相连。

  2 寻找城墙

  多年以来,考古工作者一直在寻找南越国都城的城墙,“木构水闸的发现,为番禺城确定了城市西南的一个坐标”,全洪表示。

  “南越国时期,如今水闸所在的这个地方是一片水域。这个木构水闸,已在珠江边上,它肯定就是番禺城的最南边。我们能确定的城址的南边界,应在水闸北面。”全洪说。

  他介绍,北京路这片区域,两千年前仍然是江水涛涛,没有成陆,珠江水面宽广,附近有些小山岗(一个就在如今的“广百百货”所在地)。“还有一个证据:在北京路千年古道遗址,目前发现的最早道路,年代在唐,再往下已不见人类活动痕迹。珠三角大规模的淤积成陆,从宋代开始。”

  回到寻找城墙。全洪接着说到一个关键点,这个水闸,是否还有“水关”的功能——“如果它仅是一个水闸,按常理推断,城墙就要再往北一点。如果它是水关,那么,城墙就在这里。”

  什么是水关?水关具有通航功能,管理城内外进出,就像水路上的“城门”。全洪说,判断这里是否为水关的证据,目前没有齐备,一个重要原因,是周边已经高楼林立,水闸东西向、南北向的更多考古信息已无法获取,这些信息包括夯土的性质(是大坝还是城墙)、夯土东西向的延伸范围等等。

  “现在,我们还无法确定它是否曾为水关。我们也很期待将来会有新的发现,为确定南越国都城边界,再添新证据。”

  为何寻找城墙如此重要?“有了城墙,就能明确城市的范围;从考古研究上来说,城内外的建筑规模和性质,有明显不同。”

  目前广州所见的最早城墙在哪?全洪表示,就在这里——“南越国木构水闸遗址的南侧部分,上面就叠压着一处东汉城墙基址。现在遗址南边的这些东西向、南北向叠加的木材,据榫卯结构及其刻字等推测,是东汉时期的人,把原先南越国水闸的木构件拆了下来,用来修筑城墙基础。这表明,东汉时期水闸已不再使用,珠江岸线南移、古代人们活动范围扩大了。”

  3 以水为墙?

  再次回到寻找南越国城墙。记者了解到,经考古勘探与发掘,南越国都城的主体,大致东起旧仓巷、西至吉祥路,北界越华路、南达惠福路。历代以来,广州城一直以此地为中心,向四周扩张。

  全洪透露,之所以确定这“四至”,是因为在此范围外,已很少有南越国时期遗迹发现。水闸,是南越国都城南边的一个重要坐标,但“我们在北、东、西三个方向,目前都未找到南越国都城墙体,南边也仅有水闸这一‘点’,无法确定有没有‘墙’”,他进而说了一个推测——

  南越国到底有没有城墙?它是否直接利用了这“四至”附近的水域/水流,作为城市边界?

  广州,是依水而生、因水而兴。广州城的形塑,与云山珠水大格局下的水文江海息息相关。

  记者在南越国木构水闸遗址的展陈现场展板中看到,研究表明,“今天广州珠江北地域,在古代时大部分是海水环绕。坡山、番山等高地是一些小岛,后因白云山山洪夹带泥沙淤积,小岛逐渐与陆地相连形成半岛。秦汉前,广州珠江北海岸线的地形大致是由1个大湖(兰湖)、2个半岛(坡山半岛、番山禺山半岛)、3个海湾(浮丘湾、海珠湾、海印湾)组成,此后才逐渐淤积成一个整体。”

  “秦汉-晋南朝时期,番禺城所在,是番禺二山为主体连成的丘陵台地,地势不低,南面紧邻珠江;西北有小北江自然堤后形成的兰湖,兰湖西通珠江;源自白云山东麓蒲涧的甘溪,流经越秀山后,在城北面蓄水成湖,然后分东、西两支经城东西流入珠江。”

  所以,当我们来看南越国水闸遗址,我们看的不仅是它的样貌、它在水利上的高超技艺,我们还看到了两千年来真正的沧海桑田,看到珠江水逐渐往南退去、陆地出现、人烟渐稠的过程,也看到了考古工作者研究和认识的不断更新,“南越国木构水闸遗址,依然存在着很多我们想解决、目前正在继续寻求答案的重大课题”,全洪表示。

  ■收藏周刊记者 潘玮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