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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伟光:美育的核心是陶冶情操而非技能

来源:新快报     2024年01月21日        版次:A13    作者:

     ■宋伟光认为:雕塑和公共艺术也是一个很好的美育教育的载体。图为2020中国·民勤第三届沙漠雕塑创作营作品。图源自武威市新闻传媒集团

     ■宋伟光著中国雕塑史论文丛《雕塑续问》

     宋伟光

    

  蔡元培曾首次提出美育作为一个美学理论概念,“美育者,应用美学之理论于教育,以陶养感情为目的者也。”简单说,美育的关键在陶养感情,而并非技能。这一点美术史家宋伟光深有同感,日前他在接受由广州市文联和新快报收藏周刊共同推出的《美学大课堂》的专访时,深入地剖析了美育的方方面面。

  在宋伟光看来,相比各类艺术科目技能的掌握,远不如提高鉴赏水平。“应当从艺术欣赏、鉴赏的角度,培养孩子们乃至成人们对美育根本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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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育教育应当包含着对艺术美的理解

  收藏周刊:请您谈谈有关美育的现状。

  宋伟光:目前美育存在一个很明显的问题,就是仍然把艺术技能的培养等同于美育教育,这是一种偏颇的理解。美育普及不能单纯从艺术技能的培养来做,技能培养只是一个方面。

  收藏周刊:这个偏差主要体现在哪方面的群体?

  宋伟光:主要还是在于家长的理解。不少家长会认为学习画画、书法、钢琴、舞蹈……把孩子每周的空闲时间填满这些,就认为有了相应美育的教育。但往往学这些,只是停留在技能层面。蔡元培《教育大辞书》曾首次提出美育作为一个美学理论概念,“美育者,应用美学之理论于教育,以陶养感情为目的者也。”

  我认为美育普及的核心是陶冶情操,而不是技能。因此,美育教育应当包含着对艺术美的理解。

  收藏周刊:怎么理解艺术美?

  宋伟光:艺术美是人类对自然的一种反应和一种表达审美的意识。所以,美育教育应该包括艺术教育和对自然美、文学美、社会美的认识等等,所以,美育教育的培养应该从细节入手,包括待人接物、举止、行为、品德,这都是美的教育的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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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漂亮”不等于美,更不等于思想

  收藏周刊:您在雕塑与公共艺术领域有深入的研究,这方面承载的美育功能如何?

  宋伟光:雕塑与公共艺术也是一个很好的美育教育的载体,特别是公共艺术。公共艺术分几种:一种是跟环境联系一起的,起到美化环境的作用,可以产生互动的,会有情感碰触和交流的一种艺术形态;还有一种公共艺术形态就是地标性,可以使人感觉到地方文脉和价值取向的意义。

  另外,在美育教育里,“漂亮”不等于美,漂亮更不等于思想,但美是思想、是性格、是情感表达的一种理念和方式。美育教育是从艺术培养到情操培养以及情感性的升华的一种综合体现。

  收藏周刊:我们可以如何引导?

  宋伟光:首先,应当把技术技能和审美教育这两个概念区分开,要理清这个关系,然后应当更多地进行美学常识的普及。比如鉴赏中西美术、鉴赏音乐、鉴赏舞蹈,而不是仅仅去学舞蹈,学绘画或书法等艺术门类的技巧。当然,在有兴趣的前提下,学绘画、舞蹈、钢琴,也很有必要的,因为通过学习可以产生对美的体会。但我认为,应当从艺术欣赏、鉴赏的角度,培养孩子们乃至成人们对美育根本的认识。

  现在有好多少年或成人,他们的钢琴演奏水准达到了多少级,绘画达到了多少级,但他们的思想境界、审美能力依然不高,这就是因为他们把技能等同了修养来训练。要强调一点,思想境界达不到的话,则技入不了道。

  收藏周刊:如果我们从文学或者诗歌的角度探讨美,可以怎么样培养大家拥有发现美的触觉?

  宋伟光:可以常开设美育公开课教育,可以邀请相应的艺术研究专家,鉴赏各种艺术每类的妙处,如古典音乐、现代音乐;古典美术以及现代艺术的艺术观念、表达方式等等。

  就是用案例说明,在阐述过程中,让受众知道美是一个需要思想解读的形态,而不是好不好看。

  当然,这也取决于演讲者的水平,能不能深入浅出地普及是关键。很多人是能够深入但浅出不了。还有一种是,本身就很浅,他也许自己也不懂,就变得稀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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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的教育不能单纯从感官上考虑

  收藏周刊:如果我们回顾一下,您读书的年代,老师们对美的引导是怎样的?

  宋伟光:对美的引导,的确有社会性,也有时代性。每个年代都有不同的指向,时代不同了,审美也发生变化,我们那时候经常提倡的就是大公无私、无私奉献,这也是美的思想和行为教育。美的教育不能单纯从感官上考虑,关键是从思想上、品德上。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对艺术的要求,几乎是尽可能完美的艺术形式和鲜明的立场。到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美的取向就更加开放多元,当时在艺术表现方面追求形式美。在思想教育方面提倡“五讲四美三热爱”等,而现在变得更为多元,有现实主义、浪漫主义还有后现代主义,当下是一个多元的复合体,正因为多元化的形成,审美教育问题更难厘清。

  收藏周刊:您当年主要是受哪方面的影响比较大?

  宋伟光:对我影响大的,主要还是我的家庭教育。我们家的父辈都是民国时期受过教育的文化人,有自己的选择和要求。

  收藏周刊:家里会对您有哪些要求?

  宋伟光:要求多了,举止言谈、做人做事。尤其是“一言既出”的承诺,家里那是严苛要求,答应的事就得兑现,反而家里对上学的分数要求却不高,家教里,对我的行为规范特别严苛。家里也会安排我看一些经典性的书,比方说《论语》,西方哲学也读,如黑尔格的《哲学史讲演录》等,通过这些培养我的一种世界观。美育本身要做的也是培养世界观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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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求分数高低,反而给了孩子很大的空间

  收藏周刊:我们知道,您的孩子也都非常优秀,在海外留学回来还继续在清华大学深造,在她成长的过程中,您是怎么教育她的呢?

  宋伟光:她从小,我和她妈妈都没有任何在成绩上的要求,遵守纪律,完成功课就可以了。考试分数高低,我们并不要求。也许是这样反而给了她一个很大的空间,她没有压力,就自己摸索了。当然,我们家很多书,她从小也都自觉地跟着我们看很多书。我偶尔也会跟她分享探讨某些电影或者某本书的特点以及我的看法。也许,这也算是一种审美的鉴赏教育。

  再比如说听歌,她刚开始听流行音乐,我也不排斥,但我可能会再让她听一下不同时代有代表的歌,西方经典的音乐和中国古典音乐,比如我们古代的《高山流水》《平沙落雁》等古曲,跟她分析,不同音乐背后蕴含的文化,有何区别。中国古典音乐更多是空灵的,超出烟尘回避入世的,西方则可能更现实、宏达、壮阔和浪漫抒情的。

  收藏周刊:孩子大概几岁,开始听这些分析?

  宋伟光:大概六岁吧。

  收藏周刊:这么小能听懂吗?

  宋伟光:她是否能听懂不要紧,有时候要学会对话,当然,也要深入浅出,慢慢她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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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保持阅读是我的习惯

  收藏周刊:您觉得哪一本书对您影响比较大?

  宋伟光:可能要看阶段,小的时候可能是《庄子》和《哲学史讲演录》,再大一些,受影响的书就越来越多了。哲学类、艺术史、文学类都有。其中,批判现实主义的小说我是反复看。还有一段时间里,特别喜欢唐代李贺的诗,对我影响很大。我感觉他的构思造句特别富有诗歌的那种特有的修辞方法。还有李白的那种开阔、飘逸,杜甫的那种厚重、沉郁,我也很喜欢。

  收藏周刊:音乐方面您喜欢哪一类?

  宋伟光:我还是偏重于西方古典音乐。西方巴赫、海顿等,巴赫的音乐有一种从音符上升到空间的感觉,有一种让身心超越的开阔感。另外,比较悲壮的俄罗斯老调也喜欢,但不是喀秋莎那一类,而是更早期的。

  收藏周刊:近期在看一些什么书吗?

  宋伟光:保持阅读是我的习惯,我现在看的主要是曾经咀嚼得不透的书,曾经看过,相隔几年再找回来看。最近两年一直在重读柏拉图的哲学,了解西方哲学源头到底是怎么回事。最近,差不多半年时间左右,我在“啃”一本《中世纪哲学》,我发现阿拉伯的哲学承袭了亚里士多德哲学的体系,感觉这个特别有趣。

  人物介绍

  宋伟光

  美术史论家。中国雕塑理论最高奖“中国雕塑史论奖”获得者。景德镇陶瓷大学教授、美术学院学术委员会副主任、研究生导师。清华大学硕博学位论文评审专家。中国工艺美术学会雕塑专业委员会副主任。

  指导单位:羊城晚报报业集团

  联合出品:广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新快报》收藏周刊

  ■收藏周刊记者 梁志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