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之前

　　□崔 立

　　高铁站台。

　　男人女人站在那里，谁也没有讲话，已经沉默好一会了。女人的身旁，是一个硕大的行李箱，孤零零地竖在那里。女人转过头，去看旁侧的镜子，镜子里有女人，也有男人。女人幽怨的眼神停留在镜子里，男人无奈的表情也在镜子里。

　　男人扯了把头发，很挣扎地说，非要走吗？

　　女人说，我不走，我不走又能怎么样呢？

　　男人说，我……

　　男人真的不知该说什么了，嘴张了张，却吐不出一个字。眼前的状况，男人已经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在无解的现实问题面前，所有的语言都像飘荡在空中的羽毛，始终在那里飘，始终又落不下来。

　　男人爱女人。女人也爱男人。这是这件事造成的主因。

　　男人已婚。女人未婚。这是这件事无法破解的核心要素。

　　是离婚娶女人吗？男人难以回答。真的可以这样吗？男人无数次地问自己。男人有一个相濡以沫的老婆，还有一个调皮可爱的儿子。这是一个和谐幸福的美满家庭。老婆，还有儿子，他们没错，如果离婚，那就是无端地让两个并没错的人迎接一场突如其来的重大意外，男人不忍心。男人能想象，老婆的孤立无援与难过，儿子的惊慌失措与哭喊。一想到这，男人鼻子不自觉地酸楚。

　　是让这样的爱继续向前，还是就此结束？

　　女人想到了结束。

　　男人也想到了结束。

　　真的要这样结束吗？男人自问。

　　这辈子，男人还是第一次碰到一个真正让他心动的人。女人最初出现在他的面前，整个世界瞬时就阳光明媚、春暖花开。女人的面容，女人的举手投足，女人的言谈举止，一切的一切，男人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了。

　　无疑，这个女人，是男人一心想找，却一直无缘找到的人。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问一声，你好吗？不好，很不好。因为男人，已经结婚了。

　　不记得有多少次，女人在镜子里，看男人。男人也在镜子里，看女人。他们俩原本是面对面的，却恰恰喜欢，在镜子里看对方。

　　他们的看，原本就不是那么真实。

　　初见，女人说，我30岁了，没有结婚，也没有男朋友。

　　女人这话，像是无意，又像是有意。

　　男人像在看珍稀动物，女人这么漂亮，没有结婚，并且连男朋友都没有。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是不是，老天特意将她剩下来，期待着有一天，他们俩的相遇？

　　男人的心头，却是苦楚的。

　　男人结婚了，并且已经很多年。

　　女人接着说，所以我爸妈，经常会催我，还好我们家有三个孩子，他们也没有时间顾及到我。这么些年，追我的人有很多，但我讲究眼缘，也讲究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女人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是在看着男人。

　　男人直定定地看着女人，男人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呢？

　　男人女人的身畔，走过一个拖着沉沉行李的年轻男人，年轻男人边走边听着歌，是那首熟悉的《十年》，嘴里还在嘟囔着轻声吟唱：……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

　　男人直定定地听着。

　　男人说，十年前，若是我们认识，就好了。男人的眼前，跳出一个画面，一个刚参加工作的年轻男人，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大学女生，站在一起。如此美好。

　　年轻男人说，你好啊。

　　大学女生微微点了下头。

　　他们的头上，一缕晨光在缓缓升起，一股暖意洒在他们的身上。

　　女人一直没说话。

　　女人转身上了火车。

　　男人站在那里没有动，有风吹起，伴随着火车轰隆轰隆的声音，越来越响，震耳欲聋。

　　制图/杜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