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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的“妈妈睡衣”

来源:羊城晚报     2019年10月13日        版次:A08    栏目:人文周刊·纪实    作者:沈诗琦

  □沈诗琦

  我和爱人早年在外地做生意,无暇顾及刚刚上幼儿园的女儿,只好放在婆婆那带。周末把女儿接来时,她总跟在我们屁股后头跑,边跑边求抱抱,那样子很是可怜。

  有一天我回婆婆家接女儿,女儿还在床上睡着。我站在床边看女儿柔和的睡颜,突然发现:女儿枕头上铺了一件粉色的睡衣,女儿的小手正紧紧地抓着它——那是我以前穿过的一件睡衣。“囡囡吵着要你,一直在哭,我们怎么哄都没用,没办法,就去你衣柜里翻了件睡衣让她抱着睡。她抱着你的睡衣以后,倒真的不哭不闹了。”听着婆婆的解释,我一阵心酸。女儿醒来后,一看到我就高兴得从床上蹦了起来,一头扑进我怀里,接着又哭起来。我的眼泪顿时也被催了下来。

  之后,由于各种原因,我们停掉了外地的生意。我决定每晚都陪着女儿睡觉,给她讲睡前故事,和她做游戏。但那件粉色的旧睡衣,仍旧每晚铺在女儿的小枕头上。我要是表现出一点要拿走的意思,她就警惕地死死抓着不放。我特意买了一件一模一样的想换一下,可是女儿也不知怎么的,就是知道此睡衣非彼睡衣。

  时间长了,衣服总要洗的。那天女儿抱着刚洗过的睡衣半天缓不过神来,突然开始大哭。我吓了一跳,赶紧把她搂在怀里低声哄着。女儿缩在我怀里,攥着睡衣凑近鼻子使劲闻,哭得抽抽搭搭:“没有味道了!”我听不明白:“一样的啊,睡衣就是睡衣啊。”女儿把脸往我怀里凑,抱着我的腰,脸埋在我胸口,含含糊糊地带着着细细的哭腔,说:“不一样的,没有妈妈的味道,就不是‘妈妈睡衣’了……”我感到胸口慢慢地湿了一大片。女儿竟然把它叫做“妈妈睡衣”——全天下只此一件的“妈妈睡衣”!

  再后来,女儿上了小学,我以为女儿会慢慢淡忘掉这件睡衣。但事实是,每每女儿一回家,不见这件睡衣,就会第一时间扯着嗓子叫:“我的‘妈妈睡衣’呢?你们又洗了吗?!”我们跟她说有股怪味要洗了,她却争辩说“没有啊”。

  这件“妈妈睡衣”就这样跟着她的成长,一晃就是十年。女儿已不再像小时候那么依赖妈妈,“妈妈睡衣”终于被叠好放进衣柜里,没人再提。

  那年因为女儿要去国外读大学,我们搬了一次家。我又一次翻出了那件睡衣。发现它上面破了几个洞,我就把它和其他不要的东西堆在一起,然后就忘掉了。

  暑假的一天,我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回来度假的女儿突然从房内探出头,问我:“那件睡衣放哪啦?”

  “哪件睡衣?”我不明就里。

  “就是……”女儿突然加快了语速,急吼吼地说,“就是以前我的那件‘妈妈睡衣’啊!”

  一瞬间,我怔住了,心里像被一根细针不自然地扎了一下——这么多年来,原来那件旧睡衣依旧在女儿心中占据着重要位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