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钱一根的小棒冰

　　□陈亦权

　　1981年，我在村小学读二年级。那年夏天，学校旁边开代销店的老根婆买了一台电冰箱。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电冰箱。电冰箱刚运到的时候，学校里的老师和同学都跑过去看。开店的老根婆让几个强壮的男人从拖拉机上抬下一个大纸盒子，大纸盒子拆开后，里面就是一个浅绿色的铁箱子。老根婆让人帮忙把那只铁箱子抬到代销店的柜台里面。摆好以后，有人感叹说：“以后要吃棒冰再也不用等棒冰郎了！”

　　所谓的“棒冰郎”，就是那些骑着自行车走街串巷叫卖棒冰的贩子。他的自行车后座上装着一只木头箱子，箱子里面垫着棉花层，中间就放着白糖棒冰。那时候，白糖棒冰只有三分钱一根。不过我现在要说的却不是这种白糖棒冰，而是一分钱一根的小棒冰。

　　有了电冰箱以后，老根婆就开始自己做小棒冰，一分钱一根。这种小棒冰不像白糖棒冰那样有纤维感，它就像冬天的冰块一样结结实实，上面插着小竹棒。有人夸老根婆能干，会自己做棒冰，老根婆就告诉人们说，冰箱里就配着制冰的格子块，煮上糖水，凉了以后倒进格子里，再插上竹棒，冻起来就行。

　　按照性价比来说，其实这个1分钱一根的小棒冰比3分钱一根的大棒冰更贵。因为论体积的话，一块小棒冰顶多只有白糖棒冰的六分之一那么大，但价格却是白糖棒冰的三分之一。不过这没关系，一分钱的价钱，我们小孩子能买得起，更何况小棒冰很硬很经吃。一下课，有零花钱的同学们就会纷纷冲向代销店买小棒冰，然后一边小口舔着，一边晃晃悠悠地在学校里到处逛，显得威风至极。

　　我的父亲也经常三分五分地给我些零花钱。有一天中午，我在去代销店里买小棒冰的时候，见老根婆正在用柴刀劈小竹棒。我知道那是用来做小棒冰的。老根婆站起来给我拿小棒冰的时候，有个坐在一边玩的婆婆问她：“这些棒冰棍到处捡捡就有很多，你为什么非要自己劈呢？”

　　老根婆说：“别人嘴里塞过的、在地上掉过的，不管怎么洗，总觉得不太好吧。自己劈也花不了多少精力，这样对得起每一分钱！”

　　“对得起每一分钱。”这是我听过的最早也是最淳朴的关于挣钱的一个道理。

　　那个时代已经远去了。虽然一分钱一根的棒冰已经不复存在，但老根婆说的这句话，直到今天依旧记在我心里，成为我人生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