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家住一楼，有30平方米那么小的空地，购买时主要冲着这点，觉得自己好歹成了有地之主。尽管我不知道这是否能够算园子，但我还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它叫做小花园。 这个小花园名不副实，关键不是因为太小，而是基本没有花。野草、野菜倒是一直不缺，再加上被水果梦闹的，不自量力种了几棵树，无拘无束往上蹿，也符合我让它们自由生长的原则，至少园子不寂寞。 但树们多不争气，先是青枣树长满了虫，只是不长青枣。只好挥泪斩掉，改种一棵茶花。大约因为不怎么管伊，伊便任性得很，一年一度，愿意就盛开满树花，粉红粉红，美得厉害；不高兴则全然与花无关，四季都绿着一张脸。芒果树刚来的时候挂着十来个拳头大的果，胖乎乎地招人喜爱，但养大了这轮果子后，便彻底歇菜，死活不肯再孕。没办法，庙太小，供不起这个大菩萨，客客气气送走了。龙眼树是第三位被请走的，它竟然十年如一日，只是心无旁骛地长高，快与三楼的窗口亲密接触了，却拒绝承担开花结果的责任……后来我想通了，明白园子已经够小，阳光又严重不足，再加上我们基本不施肥，很少去管理，浇水还不定时，树们有苦说不出，也难免用这种方式表达抗议。罢，剩下一棵黄皮树，每年挂几串果子，聊以自慰。 好在只要有土，园子是不会空下来的。原来种的“一帆风顺”是半阴生植物，对阳光要求不高，总那么不离不弃地长着，间或伸出几枝形似船帆的白花，也蛮好看。还有纯粹自来的野芋头，生命力超强，几日不见，便飙高了半尺，且四处开枝散叶。更有今天冒几株紫苏苗探头探脑，明天多几棵“狗肝菜”，至于不知名的小植物就多了去了，各长各的，互不干扰，或枯或荣。反正政策宽松，花草任长，我这个主人也乐得自在。儿子是想好好种花的，无奈工作忙，又用了几年业余时间找对象、谈恋爱，园子就不大顾得上了。 这种状况从2014年开始有了小小的改善。起因是喜欢园艺的儿子娶了一个同样喜欢种花的媳妇，而媳妇的爹大学时读的是生物学，虽远在外地，以如今的通讯快捷，关键时刻完全可以派上免费咨询指导的用场。儿子家在楼上，阳台难以施展园艺，好在和我们的距离不过“两碗汤”（走路半小时），媳妇回家看到自由主义泛滥的小园子，就有一点儿改造的冲动。但毕竟是公公婆婆家的地方，新媳妇不敢造次，于是循序渐进，从小处做起—— 比如不动声色地提来一小盆月季：“妈，我们那阳台上种不好，您这儿接地气（米汤灌输法）。”“好好好，你看种哪儿吧！”贴着墙不张扬，花儿开得靓；比如悄无声息快递到家一包肥料：“妈，这土太瘦，不透气，得施肥（细致入心法）。”这个合我意，给贫瘠的土壤增添养分，逐步改良土质；又比如先给我看图片，赢得我对绣球花的声声赞叹，再种一盆示范绣球花，在她家阳台上绽放，看得我眼馋，她接着邮购一袋绣球花苗施施然进驻园子……两年过去了，我早已拱手交出小花园的设计施工权，儿子媳妇心中的花园改造大计趋于成熟，也吊起了我的胃口，使我满怀期待。 我被告知花园将是立体的多层次的呈现，保留原有的黄皮树、茶花、桂花、辣椒、竹子和“一帆风顺”，扩大已经种下的绣球花面积，增加蓝雪花等盆栽，栅栏上悬挂小盆的阴生植物，包括吊兰和石斛，中间两米长的小道则重新铺设石板……那些天我们源源不断地收到与改造工程相关的快递物品，各类园艺工具也配备齐全。 一切按计划进行。儿子媳妇频频利用晚上和星期天过来实操，每回都点着蚊香，干到汗湿衣衫。五一节假期花园改造进入尾声，他们夫妻双双在园子里忙碌，孙子排球时不时跑去慰问，或者帮倒忙强行淋水，被劝进房内就隔窗相望，喊几句：“爸爸妈妈加油！” 傍晚时分工程基本完成，儿子媳妇汗流浃背、喜笑颜开，我拍着胸口说：“晚饭我请客，聊表谢意！”全家人高高兴兴奔酒家而去。 又是两个月过去了，小花园面貌彻底改观，在我眼里是小而丰富，小而精致，层次分明，错落有致。但儿子媳妇并不罢手，每次回来坐不了多久便进园子开干，施肥除虫剪枝，还要经常考虑去旧补新。遇到花花草草有什么疑难杂症，媳妇就立刻拍照，附上说明，发给她爸爸…… 此时园子里热闹非常：绣球花过了高峰势头还在，月季花爬上墙谢了又开，蓝雪花整体成扇形一簇簇开得耀眼，石斛花开完了绿芽撩人，桂花靓过一轮又见点点花苞，“一帆风顺”个头蹿高、“白帆”列队高悬，还有艾草、猫爪草、鱼腥草可观赏可食用可入药，多年不绽红的三角梅有了“铁树开花”的兆头。玉簪花、无尽夏、百子莲、紫娇花也个个安好，伺机一展芳华……亲友偶尔光临寒舍，小花园便成了唯一的“景点”。 早晨，坐在飘台上，我望着一窗之隔的小园子，姹紫嫣红绿意盎然，兀自旁若无人地美丽，有恬静含蓄，有花语呢喃，就觉得土地神奇，生命可贵，咱和咱们怎么能不珍惜自然，珍惜当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