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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禅寺里的野鹤 |
□撰文/供图 石毓智 什么是禅？相信很多人都是说也说不清楚。这个看似玄虚的概念在京都的南禅寺得到了具体的阐释，使人洞悉禅宗之理。 今年八月初，我参观了京都的南禅寺。此时正值酷暑季节，天气十分炎热。可是一走进南禅寺，马上就感到几分凉意。这个时候正是暑期旅游旺季，京都的其他景点都是拥挤不堪，而这个禅寺则十分清静，游览的大部分时间只有我一个人漫步在通幽的曲径上。 这个古典禅寺不算大，青山环抱，泉水叮咚，清流淙淙，院落中间一鉴方塘，半池睡莲叶上点缀着明丽的小荷花。禅寺的植物主要是枫树和竹子，还有许许多多不知名的乔木和灌木，丰茂而不杂乱，不同植物的叶子明暗交错，颇有层次感。这一切与古朴典雅的禅房浑然一体，和谐自然，身临其境也使得心情变得平静。 我在这个别有洞天的地方，遇见了一只野鹤、一个蜻蜓、一只乌龟和三条花色不同的锦鲤。 穿过一道荆扉，赫然看见一只白鹤，它站在荷塘中的一块露出水面的石头上闭目养神，似乎与人有约于禅寺，也好像是家就住在这里。半池睡莲之上，亭亭玉立着一只白鹤，无欲无求，显然不是为了觅食，因为这里的池塘也不见小鱼小虾。鹤站得时间久了，偶尔也走动一下，时而飞到假山上，时而穿越于竹林间，但是始终舍不得离开这个禅院。 荷叶没有遮住的池塘上，游着三条肥硕锦鲤，一条黄的，一条白的，还有一条是橙色的。它们各自游各自的，不慌不忙，悠闲自得，时而池塘边，时而荷花间。寺院里的乔木和蓝天白云映照在池塘里，造就出一幅奇特的图景，锦鲤似乎穿越于林木之间，游于蓝天白云之上。 池塘的另一端长着一棵古松，古松的下面是用一块大石头凿出的小水池，水池的旁边有一只乌龟正在晒太阳，趴在地上半天一动不动。巡视周边只见到这一只乌龟，不知它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多少年了。过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悠悠地爬向石渠。 在返回寺院门口的路上，经过一个小石桥，这时一只蓝色蜻蜓在款款而飞，时而落在桥墩上，总是独自飞在禅房和林木之间，既不高飞，也不远去。 临别时，我站在禅房前打量这个建筑，只见禅寺的飞檐下，是一个长长的木台子，上面铺着一条又宽又长的浅绿色的布垫，可是并没有僧人坐在那里打坐参禅，房子里外静悄悄的不见一人。我想，这个布垫大概是为像我这样的游客准备的吧。这时我才恍然一大明白，整个院子里还有一个我。 令我好奇的是，这里的动物不论是野生的，还是饲养的，为什么它们都是以单一个体出现？这也许一半是天意，一般是人为，这种巧合揭示出了禅的真谛。顿时我似乎悟出了点儿什么，好像明白“禅”字的结构原理，右边的偏旁代表与“神”有关的事物，左边的偏旁就是一个“单”字。人只有回归单一的自我，心情才能恢复平静，如此方能悟出精神世界的道理。 实际上，汉语里早已存在这个“禅”字，在音译佛教这个术语之前，本来是表示古代帝王祭地或者让位给别人，与宗教行为毫无关系。早期的人们为什么选择这个字来表达佛教的这一分支，也许不是出于偶然随意，其中蕴含着某种深意，这在南禅寺里被形象具体地呈现出来了。 唐诗宋词中的禅意也体现在“单一”这个数字上。禅宗对唐宋文学产生了深刻的影响，王维就是真正得其要领的人。要参禅悟道，就得具有独处独行，其诗句“兴来每独往”、“独坐幽篁里”等就体现出了这一点。只有淡泊名利，不再为稻粱谋，内心才能清静，方可享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洒脱。心静就能听到“人闲桂花落”的声音，单一的自我方能够体验出自然的丰富，达到物我一体的感受，在“返景入深林”后，还有“明月来相照”。拥有了禅思，最后就能悟出“胜事空自知”的人生价值。 参禅与科学技术的发明创造有着内在的联系。日本是一个高度发达的现代化国家，可是在京都仍然保存着很多唐宋风格的禅寺，这让整个城市散发着浓浓的禅意。这种禅意被乔布斯转化为苹果产品的创意，改变着人们的生活方式，影响着人们的思维方法。苹果公司的设计理念就是“简单蕴含着丰富”，这一点深得禅宗的真谛。乔布斯在一次演讲中提到，苹果公司的创意来自东西方两种文明的结合，对其影响最深的东方文化就是禅宗。 乔布斯年轻的时候就迷上了参禅，每次到日本出差，都要去京都参观那里的禅寺，禅意深深植根于他的精神世界。 其实，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些禅意，一个人独处自然才可内心宁静，唯宁静方能领悟人生与自然之道，参透万物之理，才能获得智慧，这不仅是禅宗的精髓，也是任何创造发明的前提条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