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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仙云 一次去上海，在来回乘坐的顺风车上，听几位司机聊得最多的话题就是生活“压力山大”，每天清晨出门，夜晚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家，房贷车贷孩子高昂的补课费，其中一位刚到而立之年的小伙自嘲道：“我就是一社畜！”这句从日本传播过来的网络热语，原意是指被公司当牲畜一样压榨的处于底层的员工，现如今，它似乎更形象地道出了现代人的种种不堪。听到这句话，我随即就想到捷克德语作家卡夫卡的《变形记》，他可谓淋漓尽致地写出了“一个人在现代都市中逐渐异化变形”的故事。 《变形记》讲述的是主人公格里高尔一觉睡醒，却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甲虫，它的背部是坚硬如铁的厚重外壳，身体还长出了一条条不听使唤，带毛的小细腿，这让他无法翻身，只能像个不倒翁一样难受地躺在原地。而与此同时，他更担心的是怕失去工作，一家四口人就靠他辛苦赚钱来养活，还要替父亲还债。当这个“顶梁柱”比平时晚了两个小时还不见出门上班时，一家人开始焦急不淡定了，先是母亲叫他起床，然后是脾气暴躁的父亲“砰砰砰”重拳打门，不见动静，妹妹又卑微地苦苦哀求，可谁会想到，已变成虫子的他去开门简直像让蚂蚁扛大树。 很快，不见他上班，公司的秘书主任又赶来“拜访”，还用工作来加以威胁，格里高尔终于奋力起身打开了房门，当大家看到一只巨大的甲虫出现在面前，所有人都惊呆了，而声带也已变异为虫子的格里高尔，谁也听不懂他的叽叽喳喳之声，秘书主任吓得拔腿就跑，脾气暴虐、冷酷无情的父亲看到他，全身颤抖，捂着眼睛号啕大哭，她善良羸弱的母亲当即昏厥，而他深爱的妹妹也吓傻了眼。 失去了经济来源，一家人陆续出外工作，当格里高尔从“顶梁柱”变为令人生厌的甲虫后，他成了家庭的拖累，起初妹妹还给他一些腐烂变质的厨余当食物，当父亲用一颗颗苹果在他的背上砸出一个巨大的伤口，逐渐地，便没有人再理会他了，当垃圾灰尘布满各处，伤口逐渐溃烂化脓时，格里高尔也在孤独、痛苦、饥饿和悲凉的暗室中，悄无声息地死了。 更凄楚悲凉的是，格里高尔死后，他的父亲如释重负般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向上帝表示感谢。看到他们一家人选择在一个阳光暖人的日子，去郊外游玩，似乎刚刚摆脱了一场霉运，一家人没有失去亲人的伤心悲痛，有的只是憧憬着明天的生活会更好。作者描述的那“温馨快乐”的一幕，让我内心冒着丝丝寒气，也在激活我内心最不愿回眸的那段往事，当年，我正值豆蔻妙龄，在一次意外中脊髓损伤造成高位截瘫，而随后灾难就像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一向我们袭来，而家人觉得，点燃这场家族灾难导火索的“罪魁祸首”就是我，在随后的好多年间，失去了健康成了家庭的拖累，病痛的侵蚀折磨，亲情的冷漠与伤害，我突然从格里高尔凄惨的命运中，看到当年那个我，我共鸣到胸口隐隐作痛。 作家阎连科说：“《变形记》是20世纪最为异类的经典作品之一，给整个世界文学带来的启示和变化，无异于一粒种子和数年后满布各国的一片粮禾，一粒星火与几乎燎原了整个世界的一片红光。”我深以为然，卡夫卡小说所透出的冷酷和绝望，其实他是在为这种不合理的社会现象“刮骨疗毒”，他用文字在对这个世界悲悯呐喊：人们啊，必须改变，要让人性回归善良与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