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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刚:文学是一种召唤

来源:羊城晚报     2019年12月01日        版次:A08    栏目:湾区文艺评论    作者:陆奥雷

    

    

  澳门作家系列5

  □陆奥雷

  龚刚

  祖籍浙江义乌,号论剑、梦堂。北京大学中文系比较文学硕士、博士,清华大学哲学系伦理学博士后,纽约大学访问学者(2000),现为澳门大学南国人文研究中心学术总监、中文系教授、博导,兼任扬州大学讲座教授、浙江大学客座教授。著有《钱锺书与文艺的西潮》、《现代性伦理叙事研究》、《中西文学轻批评》、《乘兴集》、《七剑诗选》等专著或诗文集,发表论文七十余篇,发表散文、诗歌、小说等逾百篇。有诗作入选《2003中国年度最佳诗歌》(中国作家协会主办),曾获全球华文散文大赛优秀奖(2007,2009)及澳门文学奖小说组冠军(2007)。并有学术随笔被译成法文、意大利文。

  龚刚与澳门之缘,因为文学也因为爱情。“太太是地道的澳门人,那时候她在北京大学中文系比较文学与比较文化研究所读硕士,我在读博士,在机缘巧合下我们认识了。”这位太太,正是澳门才女冯倾城。后来澳门大学开展了全球招聘教学人员计划,龚刚成功进入澳门大学中文系当教授,自此落地生根,把文学创作和文学研究的基地搬到澳门,读者也开始能在澳门报刊上看到龚刚的名字。

  写作不等于创作

  “现代诗和旧体诗的创作,都是和太太认识以后才开始的。这个很重要,我以前喜欢写小说、散文,现代诗很少写,而古典诗词就几乎没写。但因为太太比较擅长写诗,通过与她及其他诗友交流,确实激发我对写诗的热情。”龚刚从2006年开始在本报“新园地”执笔“雕刻时光”栏目,这六年间的作品可分为三类,首先是文化散文,其次是艺术散文,也偶然创作一些心情文字。“写生活的东西确实比较少,毕竟我是搞学术研究的,很自然便会写出学术随笔、文化散文之类的东西,更多的沉积于知性和审美的世界里。”他追求的是像钱钟书那种能引经据典、表现学识学养、能做到对文化和历史反思,以智慧、知性取胜的随笔创作。

  能把话题扩展开来,形散神不散的真正意义散文,无论是文化散文也好,艺术散文也好,这似乎是近年澳门散文创作最为欠缺的一块。在谈一个话题时有一个广泛的联想空间,这空间哪里来?那就是文化底蕴。

  龚刚关心澳门的散文创作,他认为“最大的问题是很多人没有把生活日记和散文艺术区分开来,应该记住散文是一种艺术,写下来的生活日记不等于就是艺术。好多人在写作的过程中没有这个清晰的意识,既然是艺术它一定要有审美上的讲究。结构上、修辞上,必须有你的经营,这点我觉得好重要。而当代文学非常突出的一个问题是文化底蕴不足,文字相对粗糙。”而龚刚在修辞造句方面,绝对是相当讲究的。要写出好作品,他说必须要读大量的经典、作品,去感受名家献词造句的用心、谋篇布局的用意。达到一定程度以后,一个人的素养就会自然地表露出来。

  “书写不等于写作,最大问题是很多人把两者等同起来,而写作不等于创作,好多人把写作当成一种文学行为。其实真正到创作这地步,我们才算进入文学的领域。我不敢说我已是个大家,但至少我时时刻刻会有这样的意识去要求自己。”

  把召唤意识当作创作中心

  龚刚说,就其个人的阅读经验来说,如果要向内地的朋友和海外的汉学家介绍二十世纪的澳门文学,他会推介郑观应、梁披云的古典诗词,李鹏翥的小品文,以及新生代诗人群的现代诗。而在这些作者中,他尤其喜欢李鹏翥的小品文。

  龚刚经常会提起召唤意识,在他的新著《百年风华:20世纪中国文学备忘录》自序里,还是把这当作自己的创作中心。“对爱与自由的渴求,对美好价值的追求,对文人情趣的讲求,对人生荒诞性的探究,对现代都市体验的好奇与沉迷,对人性恶及伪善世风的拷问与反讽,对民族命运的关切与忧思,对个人精神归宿的求索与焦虑,构成了百年来中国文学内在精神的不同侧面,幻化出百态千姿,奕奕风华。萨特说,文学是一种召唤。引申而言,文学批评也是一种召唤。”这种召唤与被召唤的信仰,让龚刚始终如一地把一些好的作品、好的研究成果,以及文学中各种价值与意义,与读者分享。

  关于近期写作,龚刚说:“从学人立场来写作,本职就是学术研究和文学评论,这很自然。但最近写专栏开展的两个系列分别介绍中外叙事艺术和玄学四书,其对读者的用意,就是向他们展示更为广阔的文学世界,第二是希望和澳门文学人切磋交流叙事的艺术。虽然只是隔空对话,未必会引起响应,但传承文化,激发大家参与知性对话,这个用意是必须有的。”

  对艺术、学术乐此不疲

  龚刚的澳门文学奖得奖小说《红尘》,就很能让人联想到钱钟书的名著《围城》。《红尘》的故事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大学教授的家庭、生活和工作事。让人与《围城》有联想,第一点是笔调的问题,另一点是小说中的哲学观带来的相似性。

  “围城的主题,一个是城外的人想冲进来,城里的想走出去。事业如此,婚姻也如此,大家都处在围城中。这个我想大家都知道了。但另一方面钱钟书想表达的是一种人生看法:所有的人都生活在困境中,每个人都要面对佛教所讲的人生八苦,包括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五蕴盛(情感比较丰富)、怨慎怼(讨厌的人总在身边)。看围城,我就看出这些人生哲理。至于什么东西能让人超脱这八种困境呢?一个是爱情,一个是友情。”这种人生的哲性体验,也许正是龚刚的《红尘》和钱钟书的《围城》有着同一况味的原因。龚刚说,好的文学作品,应该能表现出作者对人生的哲性思考,让读者在精彩的文字中得到深刻的哲性体验。

  作为文学评论家,龚刚评价过的、向读者介绍过的作品不少,他却不愿对自己的作品多作评价。“文学作品,要达到一流的程度已很难。我有这个意识,那么即便我没有抵达那个程度,至少我不会一直倒退。”下一步,龚刚亦有明确计划,希望在学术研究告一段落以后,花一两年时间写一部长篇小说,把理论放在一旁,自然流露自己的情感。

  “我们做任何事情都求兴之所尽,就是说你要热爱它。你热爱它,就会持之以恒,你不热爱它,迟早都会放弃,我是热爱艺术和热爱学术研究,所以我觉得自己可以做到乐此不疲。孔子不是说,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吗?”龚刚赞同张承志的一句话,大意是你可以没有宗教信仰,但你至少要对从事的那个行业有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