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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见

我为什么写诗?

来源:羊城晚报     2019年12月01日        版次:A08    栏目:湾区文艺评论    作者:龚刚

  □龚刚(澳门)

  有一种流行的观点认为,中文系只出产文学评论家,而不出产文学家。这就难怪诗人沈浩波面对一个中文系女博士的批评说出这样的话:“我是诗人,而你不是!”

  不错,诗人的资质与诗评家的资质确有区别。诗人应当对最轻微的生活刺激有相当敏感的反应,还应有丰沛的激情、灵感和想象力, 并善于以主体心灵之灯烛照外物;诗评家的血应该冷一些, 对待事物应该更加客观一些,还应该具有以理性之镜洞察秋毫的功力。

  促使我开始写诗的动机里就包含着一种对中文系不出产文学家这一偏见的反叛心理。不过,为对抗偏见而写作最多只能说是我写诗的源初动机之一。我点明这一潜在动机,并不意味着我的诗歌都是些赌气之作。由于我不是专业写诗的,不必把写诗当饭碗,因此,我是以一种顺其自然的态度对待诗歌写作的,灵感来了,就涂抹几句,好比炎夏看到冰啤。换句话说,我的创作原则是有感而发,绝不为文造情。这里的“感”,可以是理性认知层面的感想,也可以是情感体认层面的感触。如果一无感想,二无感触,却硬要抒情言志,那叫憋诗,不是创作。我不喜欢计件生产诗歌的工匠式诗人,就是这个原因。

  以前写过一首诗,题目叫《北京的记忆》。诗友老秋批评说,这首诗的标题太空泛,至于内容,无非一个书呆子在冬日睡大觉的慵懒感受,当饿肚子了才想起一上午过去了。尼采曰好文字“以血书之”。当学者与诗人是两条路,学历越高未必诗才就长进。我承认老秋对这首小诗的漫画式解读是基本准确的,也承认学历越高未必诗才就长进,要不古人也不会感慨“诗有别材”了。

  我想说的是,我所书写的一切,仅忠实于自己的感受,荒诞派也好,象征主义也好,都和我的表达无关。在我看来,写诗就是突破常规体验,以个性化的观照重新发现生活。在诗歌写作中,我力求以最少的文字穿透生活表象。一首诗就是一把刀子。格律上则以节奏感为唯一限制,甚至不惜以牺牲极简表达为代价。

  因为偶然的机缘,我来到一个聚集着颇多骚人墨客的网站——天涯论坛,遍观大小诗人的诗作,对天涯的诗歌生态可以说是了然于胸。在我看来,天涯的多数诗人大概都处在青春冲动,被各类欲望追逐的年纪,或者迷失于爱中,或者沉浸于爱中,或者有了点性经验就像母鸡下蛋似地叫得天下皆知,属于典型的青春期写作,好处是情感丰沛,意象饱满,语言有鲜活之气,动人之处在于情,在于感伤,在于赤子之心。我与天涯社区多数诗人的区别就在于一是后青春期写作,一是青春期写作,一力智,一主情。情易动人,智性之诗则非多经世事者所能领略。

  我很少以为艺术而艺术的态度写诗。通过写诗,我不敢说通晓了诗歌艺术的真谛,但对创作的甘苦,算是有了切身体认,这对文学研究很有帮助。我近年创立了七剑诗派、新性灵主义诗学,并与广州诗人李磊主编了《七剑诗选》,这部诗选一举拿下当当网2019年1月新书销售榜个人与团体诗集类第一名。除了业余写诗,我也偶尔写点散文、小说,从这些创作经历中,我得到了一些启悟,即使把黑格尔的《美学》翻烂也得不到的启悟。

  以创作为生,且以非通俗的创作为生,必然得面对清贫的人生。曲高和寡,这是艺术家的宿命。除非诺贝尔文学奖式的文学大奖忽然砸到某个人头上,要想通过纯文学写作发财致富,那纯粹是痴人说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