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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

榅桲儿

来源:羊城晚报     2019年12月08日        版次:A10    作者:尹 画

    

  □尹  画

  我现在吃东西,就吃一个好奇。

  春天时,在网上看到一个小吃,红通通,水晶一般,名字特新鲜,叫——榅桲儿。

  这是什么东西?我平生第一次看见“榅桲”二字,也不知该怎么读。用“读半边”的土方法,蒙对了拼音,打出榅桲百度一查,说是一种蔷薇科植物,果子长得像梨又像苹果,和我见到的红通通水晶一般的东西看似并不是一回事。

  “榅桲儿”到底是什么嘛?我很好奇,于是买了盒“红通通”回来自己验证。

  收到榅桲儿,见包装盒上印了这么一行字:“老北京著名小吃。老舍、梁实秋、赵珩、肖复兴、富察敦崇等名人笔下所珍爱的美食。”立时就激动起来,享受的不是滋味,而是欣喜的过程。我们爱上某样东西,有时真是跟着名人切入的。就像鲁迅和弟弟周作人去日本留学,两人就曾一起追捧过夏目漱石爱吃的点心。

  榅桲儿其实是水晶山楂。一颗颗去籽山楂卧在果冻似的红色果胶里,晶莹透明。口水“嗞”一下就渗透出来。吃了一勺,酸酸甜甜,清凉爽口。这道小食,传说也是吃货慈禧太后“作”出来的。有一天,吃腻了山珍海味的慈禧太后,点名要吃山楂来解腻,宫里人不敢怠慢,立即动手研究,最终制作出这一款水晶山楂。慈禧吃得开心,于是御赐亲封榅桲儿。榅桲儿,即为满语山楂的音译——原来,榅桲儿同榅桲确实是两码事。榅桲儿是水晶山楂,榅桲则是另外一种植物。

  前些日子,我去北京出差,也是因为好奇,特地跑到东四胡同去追捧慈禧太后发明的菊花锅。店内的菜单极富北京特色,用的都是北京方言,非常有趣,比如拔份儿的羊肉、念央儿的鲜杂、不老少的时蔬、砸窑儿的主食、见天儿响的料碟儿、真真儿的北京小吃……我当时点了一些涮菊花锅的食材,还随性点了份真真儿的北京小吃:京糕梨丝。

  待到京糕梨丝端上桌时我还没意识到什么,等到吃了两口,呀呀呀,我惊喜地叫出声来,这不就是梁实秋笔下的“榅桲拌梨丝”嘛——春天时,我一边吃着榅桲儿,一边曾查看过榅桲儿背后的故事。梁实秋在其散文《馋》里提到他的一位亲戚,于一个风雪黄昏,买了四只鸭梨回家。其父亲啃了半只梨后放下来,披衣戴帽,拿着小碗,冲出门外。一小时后,碗里装着榅桲儿回家了,原来馋嘴父亲是想吃“榅桲拌梨丝”这道风味菜。雪夜冲出家门去买菜,可想而知,这道菜味美如何了。而我无意间点了道名人笔下的菜,自然而然,又兴奋起来。

  其实,如今物质丰富,“榅桲拌梨丝”也未见得有多么好吃。不过吃的时候联想起梁实秋,又重温了一番春天的榅桲儿时光,面前的这道京糕梨丝就变得真真儿的好吃了。清爽的白梨丝,拌着酸甜的红山楂丝,关键是融入了我的个人情感,一道凉菜,就吃出了倍儿爽的感觉。

  实际上,现在谁还差一口吃呢。我之所以汲汲不懈追求着吃,无非是想保持一颗好奇之心;不断尝新,乃是想为平淡生活加一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