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

　　□周实

　　一

　　我有一个儿时的朋友，后来长大了，分开了。后来，我又去看他，想要延续过去的友谊，可是，他却没有劲了，没有过去的热情了。后来，就很少见面了，再后来就没有联系了，但是那些过去的友谊却仍然在我的心中，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以某种方式影响着我。

　　他默默地听我说着，说他完全能够理解，因为时常也有朋友对他真切地这样感叹：你对我说的那番话，说得真好，我一直铭记在心呢！可是，他却想不起他说过的那些话了。

　　朋友是分阶段的，阶段不同了，朋友自然也不同了，即使过去的影响还在。

　　儿时的你能想象你现在的样子吗？同样，童年时的心态，你现在也大半忘了。

　　我有时想，人如果每年能拍一段录像，说说自己的心境感想以及认识和计划，到老年后，再回头看，人一定会大大惊讶：当时怎么会那样想？

　　可惜的是，那时没有现在这样的摄录技术，如今我们只能久久凝视自己当年的照片，努力回想当时的想法，有的时候还会疑惑：这个人真的是我吗？

　　不过，即使变化再大，骨子里是不会变的。

　　你还记得你给我看过你一岁的照片吗？我一眼就看出了那是这个现在的你。那眼神，那嘴角，与现在是何等相像。人的眼睛和嘴角是最具有表现力的。

　　那个婴儿，在想什么？现在的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笑道。

　　二

　　那天，他说，一个人要活得好就要搞清谁是敌人。

　　我说，还要知道谁是朋友。

　　他说对。他说，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个问题是活着的首要问题。

　　那么，谁是我们的敌人呢？

　　我说A，他摇头。我说B，他摇头。我说C，他摇头。我说D，他还是一个劲地摇头。

　　我说我不知道了，我要他说说看。

　　他说他就奇怪了。

　　我问他有什么奇怪。

　　他说我是奇怪你呀！为什么一说到敌人，你就老是盯着别人，而不看看自己呢？

　　我说为什么要看自己？我不明白他说什么。

　　因为那个真正的敌人，不在别处，就在你的心里呀！

　　好吧，我笑，朋友呢？

　　也在你的心里呀！

　　你说，到底，哪个奇怪。

　　三

　　做得怎么样了？我问他正在做的事。

　　他说不知道，意思是他没把握。

　　于是，我开始鼓励他：你肯定会成功的。无论做什么，你都会成功。

　　他停住，转过头，对我说：一个人认为他自己无论做什么都必定会成功与他认为他自己无论做什么都必定会失败又有什么不同呢？

　　确实没有什么不同。他的责问，问得很对。鼓励也要有分寸。

　　我平时对别人总是一个劲地鼓励。我很相信“心灵鸡汤”，相信“油多不坏菜”，没想到这世上还真有人吃腻了。

　　他的话也警醒了我，对别人的盲目鼓励其实是不负责任的，也是一种懒惰行为。

　　我懒惰吗？我不负责吗？我想还不至于吧。

　　但，作为他的真正的朋友，我就应该实事求是，应该帮他分析利弊，指出他的不足和缺点。这样，虽然，可能冒犯，但“良药苦口利于病”，老话多少有道理的。

　　我对他说，我知道你问题出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