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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春联、贴春联，是过年的一个重要仪式。我记得小时候，每到年底，前来我家写春联的人络绎不绝。他们都夸父亲的毛笔字写得好。 父亲的毛笔字，端庄健硕，力道遒劲，在老家那一带，远近闻名。有记者曾在当地小报上撰文称父亲为“泥腿子书法家”。 父亲说，六岁时，他就开始用毛笔写字。村民都说，他写的字，如果拿到市场去卖，绝对可以卖个好价钱。可父亲一年到头有忙不完的农活，让他写字卖钱，他也觉得有辱斯文，所以从没动过利用写字赚钱的念头。 但对乡亲们，父亲是有求必应。只要乡亲们登门，父亲总会丢下手中的活计，热情地接待他们。村子里的住户多，父亲每年写春联的任务其实特别重。父亲总说：“会写毛笔字的人，要懂得不会写毛笔字的人的苦，人家上门来请你了，你哪能摆架子？再说，贴春联，是乡亲们最惬意的事，也是最吉利的事，能为乡亲们写春联，也是分享他们过年的喜悦。” 我曾认真地端详过父亲写春联的神态：铺纸、蘸墨、运笔，还曾模仿过父亲的笔法，为乡亲们写过一次春联。那年腊月，父亲上集镇赶集去了，村头张大爷拿着纸张墨汁来到我家，左等右等也不见父亲回家。我对张大爷说，现在街上都有春联卖了，为何不上街买几幅，那样更省事。张大爷摇摇头说：“印刷的春联没有生机，缺了人情味，哪有手写的好！”于是我自告奋勇，拿起毛笔对张大爷说：“让我试试看。”可当我把几幅春联写好，父亲刚好回家，他看了直摇头，说：“写得真不怎么样。”用父亲的话说就是：“笔墨不均，火候欠佳。”父亲的话，虽然让我有些难为情，却让我产生了写好毛笔字的决心。 工作后，我有了更多的时间练书法。有一年年底回家，家里又有上门请父亲写春联的乡亲。我自忖毛笔字已写得像模像样，便向父亲提出帮忙写春联的要求。“能写好吗？”父亲怀疑地看着我，但他还是把手中的毛笔交给了我。当我把第一幅春联写好递给父亲看时，他点了一支烟，啧啧称赞说：“想不到，进步很大啊。以后过年，别忘了回家帮乡亲们写春联。”当时我的心里就像是喝了蜜那样甜。 可岁月无情，两年前，父亲因患癌症去世了。“没想到，为我们写了一辈子春联的人，走得这么快……”去年过年回家时，那些上门请我写春联的乡亲们戚戚地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我懂得乡亲们和父亲的感情。既然父亲把那支毛笔交给了我，以后我就是那个每年年底手执毛笔为乡亲们写春联的人了。 制图/范英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