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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中听到一首老歌，思绪被扯回很远很远的时光，多远呢？远到那歌声从一台录音机里飘出来。那是爸爸妈妈都出门上班的午后，我抱着录音机反反复复地听，试图把握住歌里那些对童年的我来说还显得过于深刻的歌词。“曾经在幽幽暗暗反反复复中追问，才知道平平淡淡从从容容才是真”这段《再回首》里的歌词，对于年幼的我充满魅力，就像第一次读到李清照的“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只想把它背下来，美好的文字仿佛美人，让人想用记在心头来占有它。现在回想其实当时的自己是懵懂的，童年时听的歌都是爸妈的喜好，小小年纪连字都没认全哪能了解这段歌词里饱含的无奈。但是它对我的吸引，已经开启了一种复杂的忧郁审美，这种感受对于儿童来说过于晦涩，却吸引着当时的我不断反复、不断窥探。 小时候听的歌常以怪异的方式存在记忆里，只因很多歌词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实际含义并没有真正弄懂，就像妈妈总嘲笑我很小的时候在家里反复唱“我想要有个家”，大一点天天唱“冬季到台北来看雨”。后来在台湾访学，才知道台北真的很多雨。那时住在桃园中坜中央大学，每周除了听导师李瑞腾先生的课，到元智大学听王润华先生的课，一星期里必有两天还要到台大，然后在那附近的二手书店流连，在路上的咖啡馆驻足，又因得到封德平老师关照，去《文讯》杂志社看书查资料，四处闲逛轧马路也是常有的，印象中那整个春天里，有一大半时间的台北都在雨中。 在台北街头的我，总是孤零零一个人撑着伞，有时候觉得冰冷极了，街头的咖啡馆，拐角处的全家便利店无数次拯救我孤寂的心情，还记得七仔便利店的咖啡买一送一，我每次都深感遗憾，竟无人与我分享这一杯咖啡的温暖。时过境迁，今日回想，那又成了人生中难得的独处好时光。 小时候在大陆特别火的还有齐豫齐秦两姐弟，姐姐用天籁之音唱着“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弟弟潇洒地回答：“你问我何时归故里，我也轻声地问自己，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我想大约会是在冬季。”在台湾时，因为当时的导师李瑞腾先生兼任台湾文学馆馆长，我便常常来往台南台北，在台湾的老火车线路上坐着莒光号看风景，山线纵贯南北经过新竹、南投，海线经停宜兰、花莲，一路美不胜收，那正是橄榄树般的流浪远方。空荡荡的车厢，一个人的旅行，常常是明明从桃园出发时阴雨绵绵，火车一钻过隧道来到东部，车厢外就换了明媚的阳光普照，太平洋的浪花拍打岸边…… 还有三毛带来了关于流浪的最初的美好。说来好笑，我竟然是过了好久才搞清楚台湾的三毛不是我印象中那个《三毛流浪记》里的三毛。小学二年级在家里书架上读到了三毛的《荷西，再爱我一次》，爱的启蒙有点早，也是这个原因，当同龄人青少年时代才开始迷三毛散文的时候，我已经毫无兴致了。 那个难忘的春天，我一路在环岛各大学参加会议旁听讲座，听郑愁予、余光中的诗朗诵，听李欧梵、王蒙、阎连科、梅家玲的发言，还有痖弦先生，每次都亲切地与我讨论台湾的新诗与散文，那时候总想起罗大佑的歌，走在台北的路上，走在二二八公园，想起《乡愁四韵》，想起《野百合也有春天》。 离开台湾前一天，王力坚老师请我吃饭，记得那天他提到了《绿岛小夜曲》，于是关于访学时的台湾最后的记忆就是绿岛的旋律，搭配着那天我带去的一大瓶梅子酒，酒尽之时说告别。 小时候爸妈在家里听邓丽君的《在水一方》《小城故事》，那气息真的像极了台湾带给人的温暖雅致；后来自己撑伞走在台北街头，今天想来点点滴滴都是感动；日后和父母，和爱人、孩子也一再去过台湾，每一次去都让我更喜欢这个充满着古典优雅与文艺气息的小岛，它一直使我着迷，歌声氤氲在回忆里，沉淀在时光中，只是，再回首，心中充满了惆怅。 这绿岛像一只船，在月夜里摇呀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