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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增虎:于司空见惯中发现美

来源:羊城晚报     2020年06月14日        版次:A06    栏目:    作者:朱绍杰、蔡梦婷

     邵增虎, 1937年出生于安徽省绩溪县,1962年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油画系。曾任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广东省美术家协会副主席、广东省油画学会主席。现为国家一级美术师,享受政府特殊津贴,作品多次入选全国美展并获奖。

     《农机专家之死》

     《顽石图》

     《红树林》

  羊城晚报记者 朱绍杰

  实习生 蔡梦婷

  

  前半生军旅征程,画人、画时代;后半生回归山林,画景、画生活。

  日前,暌违观众多年的邵增虎带着他的46张风景油画作品在广东美术馆开展。

  “尘土——邵增虎风景油画展”分为石水记、致树木、看人间、老朋友四章,均为艺术家眼前的山林、心中的风情。他在83岁高龄完成的力作——长达8米的大幅油画《顽石图》也首次与公众见面。

  上世纪70年代,邵增虎曾以人物画与主题创作闻名。1962年,邵增虎被分配进了广东省军区政治部宣传处工作,很快就下派到沿海地区体验生活。这段有惊无险的写生历程,造就了他的成名作《螺号响了》——画面上,一位背着孩子的年轻妈妈,抄起钢叉跨出大门走进茫茫夜色中——作品精彩地展现了当时那种全民皆兵的情景,因此入选1972年全国美展,并被广东美术馆收藏。

  《螺号响了》只是邵增虎艺术生涯的第一座里程碑。1990年以前,邵增虎的作品以主题性绘画为主。他笔下创作的大量主题性人物油画作品极具“史碑”色彩,既有反映军事政治题材的大型主题创作,如《哀思如潮》《在延安的日子》《任弼时》等,也有“体他人之痛,感吾国之伤”的《农机专家之死》……为一个时代留下记忆。

  1989年退休之后,邵增虎回归山林隐居,在人生的“金秋”之年,作别人物题材的创作,开始将视觉镜头转向原野山冈。

  20世纪90年代是邵增虎绘画题材的重大转型时期,他亲近自然,情纵青山绿水,二十多年来踏足家乡安徽绩溪以及贵州、新疆、东北、俄罗斯等地写生,全身心投入到风景油画创作中。他在技法探索上永不满足于现状,甚至彻底丢弃了画笔,以画刀直接作画,呈现油彩重重堆叠、凝重厚实的画面感觉。

  生于乡土,经都市而回归山林。邵增虎在接受羊城晚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如今自己每日从住处出发,大约半个小时走到画室,“一路都是图画”。

  83岁高龄的画家依然精神矍铄,每天创作4个小时左右,早午各2小时。他说,想趁身体还好,再画一些大画。

  

  八旬画家作八米大画,重在表现生命力


  羊城晚报:本次展览的风景田园作品和您过去同题材作品相比有什么不同?

  邵增虎:我的画法总的来说还是比较传统、写实、个性化。现在一般不看我签名,人家也知道是我的画。只不过年纪大一点,感悟多一点,内涵就多一点,可能就耐看了一点。我现在住在英德的山区里面,好久没到广州,老朋友没见面,有的人都以为我不在了(笑)。那就办个展览大家见见面吧,准备了两年多,出了一批作品。因为身体还可以,这次画了几张大画,以前没有过。

  羊城晚报:画幅这么大,您驾驭起来费力吗?

  邵增虎:我今年83岁,从来没画过这么大的画,过去画的大概都是一米多,这次画了八米多的纸,自己都被吓到了。看到这些大画,策展人以及杨小彦教授他们就建议,这次画展的总体思想可以表现生命力。

  我想,一是作品表现的景物内容的生命力,二是不是也还要表现一下我自己的生命力?超过80岁而有体力作这么大的画,确实不太常见。两年多里我画了这些作品,劳动量很大的。所以要说艺术水准,大家看,也就是这个样子;但如果要选“劳动模范”的话,你们可以选我(笑)。

  

  画人不是唯一长项,对大自然有感情

  

  羊城晚报:在创作风景画前,您都是以人物画为主。为什么有这样的转向?

  邵增虎:就个人的爱好和气质而言,我还是比较喜欢风景画。但在过去的那种氛围里,我又是在部队,广州军区整个美术组都是我负责,当时上级的意图、文艺思想都要求我们要画人物。到改革开放之后,我接近退休,才开始画点风景画。可能是运气好,国外有一些画商直接来找我,还邀请我去搞展览,退休之后也没有国家的任务了,感到自己应该放松一下,就转向完全搞风景了。

  我本来就在山区里长大的,家在黄山附近的一条山沟里,离黄山大概有30多里路,家里有牛,小时候除了上学就是放牛,家乡风景也是很美。画人不见得是我唯一的长项,我对大自然也很有感情。

  羊城晚报:对于风景画,您的艺术追求是什么?

  邵增虎:画风景画对我来讲,本身就是一种享受。过去画人物画,从题材、内容都容易感觉到一种压抑,像《农机专家之死》这样,都是在心情很沉重的情况下画出来的。而画风景是一种(心灵的)解放、一种享受,透露的是内心的喜悦和美感,也期望观众和我一起欣赏大自然的优美。

  我不画高山、大海等等这些本身就很优美、气势磅礴的东西,而是画身边的平常东西,像草、树、石头、水,都是生活中很接近很熟悉的。现在整天都泡在风景里面,对景物的观察就比较深入,我希望在平常的、司空见惯的景物中画出一种不平常的感觉,让人发现它们的美。

  我现在乡下住的地方到画室大概要走半个小时的山路,每天在路上所见就能画好几张,都感觉它们很值得表现、都成了我的好朋友。生活和艺术交融在一起,不是一定要跑到什么地方刻意寻找什么题材,这是一种状态。

  还有一点,我喜欢画暖调子,就是比较热烈的、偏红黄的调子,但广东是一片绿,因此到秋天时,我就喜欢往新疆、东北跑,画一些暖调子的画。

  羊城晚报:您觉得油画的表现题材还有哪些探索空间?

  邵增虎:我的看法是,艺术应该多元,需有主旋律、有主题内容的,另外风花雪月、花花草草也可以画。一个画家擅长什么、喜欢什么,就以最大诚意把它画好就行了。重要的是要有自己的语言、风格和内容特点,不必兼顾所有题材。一生的时间太短了,在有限的时空里面,把自己的偏爱发展到极致就行。

  

  广东油画独树一帜,得益于竞争氛围

 

  羊城晚报:您曾以鲜明的大型主题创作闻名,如《螺号响了》等。您如何兼顾主题创作的需要与美学表达?

  邵增虎:《螺号响了》是比较早期的作品,如果说我技术上比较成熟的,是《任弼时》。那张画在技法上有新的追求,我吸收了版画和漆画的一些东西,现在收藏在中国美术馆,是我比较满意的作品。当时的主题创作要为现实服务,但在艺术创作的过程当中,像表现技巧方面、用什么艺术语言去体现思想,个人还是有一定的自由度,可以有自己的想法。

  羊城晚报: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广东主题油画在全国独树一帜。您从中受到哪些影响?

  邵增虎:广东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一直到八十年代,都人才辈出,中青年画家创作的一批作品在全国都叫得响。广州美术学院也是全国几所最有影响的美术院校之一,出了很多人。此外,那时候在广州军区创作室有两部分人,一部分写作、一部分画画,写作部分出了《红色娘子军》等作品,美术创作在全军也很突出。

  大家在那种氛围之下都感受到竞争性,希望能拿出好作品。从我个人来说,就有一种强烈的愿望,希望能够有那么一两张画能在全国站得住脚。因此那批年轻人都很卖劲、很下功夫,而且那时的创作不是为了个人,而是为了社会。现在市场影响太大,那种强烈的精益求精、为社会服务的精神感觉总体上不如过去强。

  羊城晚报:近年来主题创作再度受到关注,越来越多的创作者开始投入这一领域。

  邵增虎:主题创作应该要有,不搞不行。我觉得美术除了审美功能、影响人们心灵的功能以外,还是应该有教化作用,引导人们,做人要有一种正气,应该为社会做点什么。在市场经济特别发达的情况下,如果老是想市场需要,就容易拉低艺术水准,因为市场对艺术品位的要求不完全一致,市场价值和艺术价值还是有区别的。所以有志气的画家还是要认认真真画些对社会有影响、对艺术来讲有探索的作品。

  羊城晚报:这一热潮中,有什么问题值得我们注意?

  邵增虎:这就是每一个画家的责任感问题了。希望自己画出什么样的画?如果你志气高一点,想参与我们国家的艺术发展,那就不仅是满足生活要求,还要解决文化层次上的问题,因此你必须强迫自己下功夫,要有思想、要有技术。特别是画院的画家们,对待国家的任务应该有光荣感,努力创作好,体现自己的思考和水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