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安 今年二月底,我南下广州。以前或出差或访友,来去匆匆,顺道浏览景点,也是走马观花,蜻蜓点水,没有置身其中。广州只是旅程中的一个符号。这回不同,要作长久地停留,心思因而敏感起来。 广州人说话,用眼睛多过于用嘴巴。即便用嘴巴,也大多平和冲淡,就事论事,一码归一码,指向明确具体,不扯。后来我知道,普通话只有四个声调,简单让人追逐丰富,包括饱满甚至是夸张的音量。大街上偶有说话滔滔不绝、大声喧哗的,肯定是外地人。广州人会说:“这个北佬,呱唧呱唧真能说。”白话有九个声调,复杂让人回归纯粹。其实,白话留存的古汉语元素较多,以舒声调发音为主,比普通话更韵味悠长。声调多了,说话就像唱出来的。正如人不可能时刻唱戏,广州人说话也能省则省。九个声调,尤其是在当今汉语发音中绝无仅有的舒声调,一条包含在口腔里的普通的舌头,竟能如此上下翻飞、龙腾虎跃,广州人的内敛、聪颖和精巧由此可见一斑。 白话笼罩下的广州是舒缓的。漫步街头,人们的装束呈两个极端,要么讲究要么随性,伴随而来的步伐要么从容要么闲适,绝不会像其他的大城市那么赶。广州人恪守着家的边界,不喜欢串门。社交去该去的地方,比如早茶、聚餐和夜总会。运动也有专门的去处,像健身房、高尔夫球场、游泳馆和公园。在清晨或是黄昏,我无数次去过滨江公园。这里游人如织,散步的、跑步的、竞走的、压腿的、做俯卧撑的,五花八门,都铆足了劲专心致志地消耗热量,锻炼身体。但大都练身不练嘴,互不影响和打扰。偶尔有举着手机玩自拍直播的,声音也不大。唯一有个小广场上播放着轻柔的音乐,人们饶有兴致地跳着交谊舞,也不比我家乡大妈们跳广场舞那般喧嚣和闹腾。 珠江夜景的亮化工程做得匠心独运。从猎德大桥到华南快线跨江桥,两岸的地形地物被充分利用,废弃的工厂烟囱被装饰成一支通红的火炬,拔地而起尚未竣工的大楼也不忘加以精致的点缀,移步换景,绚丽多彩。江中不时还有装扮得晶莹剔透的游船在巡航,平添一份灵动。珠江的夜景尽管美轮美奂,但亮度恰到好处,不炫耀,不晃眼,走在江边的步道上如同在自家的阳台上踱步一般亲切。广州如她标志性的白话一样,平和其外,精巧其中。 广州也是包容的。本地人、外地人、外国人共处一城,白话、普通话和外国语交相辉映,都各得其所,相安无事。马路上开豪车的不跋扈,驾着快递电动车的小两口一样亲亲热热。住华屋广厦的灯火辉煌,蜗居斗室的也其乐融融。广州人,嘴里乾坤大,扩展到胸怀,自然海纳百川。 广州更是大气的。我周末徜徉在城市中轴线的花城广场。广州寸土寸金,这里居然占地九百多亩,到处鲜花盛开,绿树环绕。各类欧式风格的建筑和奇崛高耸、造型迥异的大厦气势磅礴,扑面而来,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这里,被誉为“广州城市客厅”,图书馆、博物馆、大剧院,次第排列。这里还有娇美的人造景观湖、五个大小不一的花岛和大型音乐喷泉。夜幕降临,在四周璀璨的万家灯火簇拥下,音乐喷泉雄浑大气地缭绕招展着。转身回眸,即是小蛮腰从全景变色到多色渐变展露出来的风情万种。 语言概括着一座城市,语言也表达着心声。夜色中,珠江对岸的高楼上闪耀着一行夺目的大字:I♥G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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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话广州
来源:羊城晚报
2020年06月16日
版次:A12
栏目:
作者:赵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