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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鸭记

来源:羊城晚报     2020年08月09日        版次:A08    栏目:    作者:明光暗影

  □明光暗影

  

  小学三年级那会,家里养着几只芦鸭。得益于我和哥哥们时常挖来蚯蚓给它们加餐,那些拍打着花灰翅膀的鸭子,很快就长得健健壮壮、肥肥美美了。

  鸭子的数量有点多,自家是吃不完的,大哥便提议拿两只到镇上去卖。我立马欢呼着报名:“我去,我去!”我并不是对卖鸭子有兴致,只是嘴馋镇上那些香喷喷的“玛皮”(用米磨浆蒸制而成的粉皮,类似河粉)与热乎乎的云吞。要知道,山里人要去一趟镇上可不容易。人们通常只在每月逢尾数1、4、7号才会搭上厂里的车去趁圩(赶集),车会在那停留个把小时,让大家买菜、买货。

  那天早上,天蒙蒙亮,我就兴奋地爬起床,专门挑了件漂亮的衣服穿上——我记得是件绿色的短袖杉,左上边还缝有条红色的小金鱼。

  大哥喂好了鸭子,挑了两只大腹便便、手沉的装进竹笼子里,每只约摸七八斤重,嘎嘎叫着,神气得像鹅。大约是八点多时,厂里的车就来了。照例是辆全身绿漆漆的东风牌大卡车。我们坐着大卡车风驰电掣地下山了。风吹得我的头发与衣服呼呼作响,这种通透的凉快让人心情特别好。我心想,一会快快地把鸭子卖了,就可以美美地吃上一顿玛皮和云吞了。

  到了菜市场,我与哥哥见到一卖鸡的旁边还有个空档,就赶紧把鸭子抬了过去,安营扎寨。那时我还只是个十岁大小的腼腆小孩,哥哥刚上初中,还是学生模样的我俩,在这街市上显得有些“突兀”。刚开始我俩都没敢开口吆喝,倒是笼子里的两只鸭子,来到这个人来人往、喧嚣吵闹的陌生地方,“嘎嘎嘎”地惊叫个不停。过了一会儿,便有人来问价了。

  “鸭子怎么卖?多少钱一斤?”

  “一块五毛一斤。”

  “少些行么,一块三卖不卖?”

  哥哥坚持要一块五毛,那人站着看了看,就走了。哥哥说,现在时间尚早,不急着减价,趁早市卖个高点儿的价格,多赚些。

  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心里快速地算着数:一斤差两毛钱,一只鸭子七八斤,那可就不见了三四碗云吞呢,这可不行。

  后面也陆续有人来问价,有出一块四毛钱,有出一块二的,最离谱的是居然有人还价一块钱的!我心想,真是个没见过鸭跑、只吃过鸭肉的家伙……看他脸尖鹳骨高的瘦个子,可能是个想低价进货转手高价卖掉的二道鸭贩子。

  人来人往,反正就是没人肯出一块五毛。现在回想起来,要是当时叫价一块六毛、七毛,给人家留有砍价的余地,会不会好卖些呢?总之,快到晌午了,两只鸭子仍稳稳当当地站在笼子里,叫得也没有之前欢了。

  到了下午,旁边卖鸡的已经卖出了好几只,剩下的数量就快要赶上我们鸭笼子里的数量了。哥哥一看,有些着急,终于扯开喉咙,学着人家吆喝了起来。

  “卖鸭啦,靓鸭,快来睇睇。”最后一个字拖得长长的。我也鼓足勇气,在后面怯生生地附和着。但令人失望的是,下午讨价还价的,最高只出到一块二毛钱一斤。我跟哥哥说,要不一块三、一块二咱也卖了吧。只见哥哥摇了摇头:“不行,早上还好些,鸭子吃得饱饱的。现在下午都饿轻了,不划算。”

  最后两只鸭子终究没有卖出去。厂里的车在上午也早就回去了。我只能和哥哥两个人走了十几里山路,吭哧吭哧地又把鸭子抬回了家。

  鸭子没卖掉,那天我也就没吃到三毛钱一碟的玛皮和四毛钱一碗的云吞。傍晚回家前,哥哥给我买了两个包子,一毛钱一个,哥哥自己就只吃了一个。我依稀记得包子的味道还不错,或许是那时太饿了。

  回想起来,这次卖鸭子是我平生头一回正经八百地“做买卖”。虽然没有成功地卖出去,但经历难忘。如今每每回想起,还能够清晰地记得那天阳光灿烂,跟在哥哥身后的我一路欢呼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