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斤鲜新空气

　　□刘齐

　　2003年“非典”时节，有市民七人，同游京郊西山。众人在家中服板蓝根，嗅过氧乙酸，禁闭十余日，遂相约野外散心。

　　戴着口罩见面，单双眼皮一眨一眨，俱露庆余生之眼神。但不握手，为了防毒。

　　路窄，林密，有乌鸦扑簌簌飞越。定睛看，是喜鹊。

　　出汗，气喘，血脉贲张，挪口罩，成鼻下式、兜颌式，最终成胸前式。

　　山形开朗，天空明亮，野花夹径，芬芳。少女欲采撷，母亲不允。同行者说，你太过敏。母亲分辩，不是怕感染，是爱惜大自然。

　　山腰斜立一棵老树，青杏累累，蓊郁可喜。四下无人，尤可喜，纷纷坐于阴凉之中，野餐。事先讲好，各自为政，分而食之，且不备生鲜果蔬，备密封之罐头，无缝之鸡蛋，苍蝇不叮，瘟神不扰。

　　蝶伴舞，鸟奏乐，更兼啤酒助兴，不由得食欲大振，意趣泉涌。一人解囊，现青绿之物，竟是违约食品嫩黄瓜。众皆称快，人手一根，大嚼特嚼。餐毕，小憩，夸石板胜小炕，草地胜席梦思。

　　重上路，行百步而折返，收拾垃圾，打包，随身携带。

　　和风拂面，后生唱新潮小曲——爱上陌生人。长辈哼旧时老歌——夜半盼天明。坡陡，互伸援手，拉一把，托一下。

　　遇农民为果木施药，不躲，搭话，问年景。

　　出松林，遥见一白石围墙，蜿蜒向前，无所终。墙内有奇峰一座，高峻峥嵘。峰顶有楼台亭榭，典雅玲珑。

　　众恍然，知其为鼎鼎大名之香山。

　　一壮汉，坦胸腆肚，持竹梯招徕：过墙者，每位五元。若从正门买票，十元一张。

　　众摇头：一元也不过。

　　离围墙，攀无名山，游兴愈浓。

　　晚霞满目，下山。少女张开塑料袋，莞尔一笑：带一斤新鲜空气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