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时新闻

谁来“点烦”?

来源:羊城晚报     2020年09月06日        版次:A07    栏目:【含英咀华】    作者:黄维樑

    

  黄维樑  香港学者、作家

  

  读郑延国教授的文章,我认识了“点烦”一词。郑教授爱“钱”及“杨”:研究钱锺书,兼及其妻杨绛。杨绛对他人或自己的翻译,加以修改润饰,清简其语言,是谓“点烦”——此词出自唐代刘知几的《史通》。在乎语言文字的人,都会对作品修改润饰。余光中早年翻译、出版了《梵谷传》,22年后对全书大事修润,改动了一万多处。他说改正误译的很少,主要改动了用词造句的式样,以臻清顺,避免不必要的西化句式。他做的正是“点烦”。

  不随便马虎下笔,不芜杂啰嗦,才能做到1500年前古籍《文心雕龙·章句》说的“句之清英,字不妄也”。余光中、蔡思果等人,在世时对国人受英语影响出现“恶性西化”现象,即词汇别扭、句子冗长夹缠,十分难过,常常加以讨伐。我当年也曾提出“清通”说,即用词造句要通顺(“通”)简洁(“清”);适量西化是可以的,但不应“恶性西化”。其实英语界的有识文士,一样反对“句子冗长夹缠”。W. Strunk教授的Elements of Style(我翻译为《写作要则》)一书,其警句是Omit needless words(删掉无用的字);他登坛说法时,这短句必定大声重复三次。我可想象他当年对学生咆哮的激情。

  今天我们所读所听的汉语,需要清简、清通的太多了。毛病罄竹难书,只说很多人满口的“其实”、“然后”等废词,不应该大删特删吗?至于当下广州话里的“口头禅”如句头的“咁”和句尾的“啰”,这类噪音一发出,我的耳根就不清净了。蔡思果、杨绛、余光中都先后作古,如今谁来“点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