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时新闻

兜来兜去

来源:羊城晚报     2020年10月04日        版次:A06    栏目:    作者:

    

  □王国省

  

  少年时喜欢穿母亲缝制的粗布衣裳。衣裳有两个大大方方的兜,那是我的储物间。一边放琉璃蛋儿、铁片、画册、印模等玩的东西,另一边放拽糖、葵花籽、小饼干、红薯干等吃的。尤其是大雪纷飞的季节,滴水成冰,两只冻得通红的小手放在两个兜里,一会儿便暖意徐来,两个布兜就是冬天里的春天。

  过年时,布兜更能发挥作用。给长辈磕头时,他们便把花生瓜子糖块硬往兜里塞,塞得满满当当的。有时还会往里面塞崭新的纸币或者哗哗响的硬币,每次手触摸到它们,便窃喜不已,觉得自己瞬间是个“财大气粗”的小财主了。

  记忆中父亲一直穿着带兜的衣服,有时他的衣服挂在家里,我会好奇地去摸他的口袋。里面会摸出烟叶火柴泥土,甚至还有小锤子铁钉子。布兜是父亲的劳动工具袋,也是他日常的精神寄托。他最大的愿望是能穿上四个兜兜的中山装,这个愿望直到他逝世后才得以实现。

  三十二年后给父母迁坟时,我才再次见到父亲。他的那身呢绒中山装竟然完好如初,四个布兜也清晰可见。我于泪眼婆娑中想象父亲在另一个世界穿着有兜兜的中山装信心满满走路的样子,既慰藉又悲伤。

  中学时开始流行白衬衣,左胸上方有个方兜。我爱把一支钢笔别在那里,没事就把笔的位置下意识正一正。那时书生气很足,我的许多同学都顺利配上了近视镜,我还是眼睛乌溜溜转,每次回家姐姐们都给我上课:兜里插只钢笔不算啥,你瞧谁谁谁,也戴上眼镜儿了,多斯文,那才算秀才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衣服上很少有兜了。没兜也是时尚吧,可以把漂亮的钱包夹在腋下,加入显摆的人生。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抗拒没兜服装的,尤其是那些看着是兜却是摆设的服饰。因为没兜,手机只能拿在手上,两只手也很难有解放的机会了。

  一次朋友送了我一件有很多兜的马甲,我特别喜欢,几乎给每个兜都找到了归宿。只有穿那件马甲时,才觉得格外安全,格外熨帖,虽然走起路来丁零当啷,却倍儿踏实。

  T恤衫大都是没有兜的,裤子也在竭力摆脱有兜的时代,有时穿在身上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我还是喜欢双手插在兜里的那种洒脱,怀念那小小布兜带给自己的期待和惊喜。

  也许我还没跟上时代步伐,也不懂时尚,但那些朴实无华兜来兜去的时光,的确让我如此怀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