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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海涛 毫无疑问,邰治冶的《解套》首先是一部商战小说,它表现的是房地产业的风云变幻,和一群可以被称为炒房客、炒房族、炒房团的男女人物的特殊生存状态、命运起落和走向成熟的精神情感历程。但在叙事过程中,小说又表现出独特的文学积累和文化蕴含。 小说开头写苏宏伟离开了自己供职多年的公司,那种心境,觉得自己像是俄罗斯民歌《三套车》中的那匹老马,被主人无情地卖掉,前面有无尽的苦难等着他。非常恰如其分,非常出色的隐喻,不仅暗示了一种时空背景,文化背景,也牵连着更广阔的历史背景。 这样的一部商战小说,可以说既有类型性,也有特殊性,其特殊性在于,这些炒房客主要是外来人,东北的或西北的,湖南的或贵州的,而且大都经历了下岗离异、困顿无奈、重新择业的历程。因此我们看到,小说有写房市起落、行业竞争的尔虞我诈情节,但并不太多,吸引读者的除了人生创业东山再起的戏剧性、房市本身的信息性,还有人物的身世感、命运感、男女私情,以及每个人物特殊的人生道路和人生况味,所以这部商战小说,故事题材、主线和结构是房地产、创业奋斗、市场博弈、商战风云,但在人物塑造和主题蕴含上却又有所超越,或者说有所溢出,是一部比普通商战小说更丰厚、更有韵味的作品。 职场和情场在《解套》的整个叙事中交织互动,作者似乎有两副笔墨,既能写大江东去浪淘尽,也能写杨柳岸晓风残月。当然,这种“英雄儿女各千秋”的写法,可能是这类商战小说的基本模式,但《解套》中的处理似乎更自然,少了一些小资情趣,多了一些生存本色,少了一些花天酒地的铺张和欲望,多了一些普通人相濡以沫的艰辛、互助和自尊的分寸感。这种少和多是非常重要的,小说中的人物基本上都是普通人、外来人,而且经历过下岗失业、离乡背井,这与那种动辄大富大贵的明显不同,因为写的是普通人的生存故事和情感经历,就给整个作品带来了张力。因此,这种商战小说,具有一种写实的品格,甚至是现实主义品格。 作者是东北人,小说的主人公也是东北人,那么是否可以说,这本小说的写实品格与东北文学的传统有关?从上世纪三十年代的东北作家群开始,东北文学的传统精神就是生存抗争,而这也正是《解套》的基本精神。在人物塑造上,东北文学的特点之一就是“二人转”,人物常以性格互衬的“组对”方式呈现,小说中的苏宏伟和肖元凯就属于这种情况,他们本来是大学同学,曾经共患难的朋友,但前者正直、豁达、讲诚信、有责任感,后者则比较狭隘偏私,投机取巧,关键时出卖朋友、背叛爱情。几个女性人物,如吴晴岚与周晓丹,周晓丹与裘晶之间,在性格和气质上也都多少具有互衬性。 这部小说不仅有东北文学的某种品格,还有南方小说的叙事格调,特别是涉及人物对话和场面描写,那种南方的语感和语风也很明显。概而言之,这部小说不仅接地气,又有远风,平畴远风,良苗怀新。 如果要说不足的话,我觉得这部小说的“神”似乎还不够,也就是缺了一点象征意味。没有固然也可以,但有显然就更好了。小说中其实已经有了一点意象,那就是小说中的人物都是经营房产的,他们不缺房子,甚至拥有很多房子,但他们的家却似乎都不是完整的、稳定的。有很多房产的人或以房产为生的人,却找不到可以安顿自己灵魂的家园或者一直在渴望找到这样的家园,这也许正是小说中最好的象征点。但就目前来看,这还只是个意象,家园的象征性并没有真正得到落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