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与敌人

　　□且庵

　　在《霜红龛集》中，傅山论及交友之难，以为轻率交友，最为累人：“独行之士，看着孤陋，其养德远辱之妙，真不可测。故认得一人，添得一累。”我的朋友很少，青主这一番话，于我心有戚戚焉。

　　朋友很少，原因当然在我，一是迂，一是懒。迂，是把朋友二字看得太认真；懒，人家就以为是冷淡和无礼。如此，朋友自然就少。少就少，朋友又不是以多少论的。爱交朋友的人有一句口头禅：“多个朋友多条路。”我听了颇不入耳。古人也有一句话论朋友：“相见亦无事，不来常思君。”这个我就很喜欢。有一回在路边听到人家聊天，一人大声骂道：“什么朋友，都是狗屁！”我在一边只觉好笑，朋友怎么会是狗屁，是你把狗屁当朋友了。

　　前些年我曾一时兴叹写过几句话：“在某个地方，我没有朋友没有敌人，没有朋友，是我不配做人家的朋友，没有敌人，是人家不配做我的敌人。”话虽说得愤激，却又不是假话，做人家朋友，做人家敌人，都不是你想做就做得了的，都要配。所以在我看，世上所谓的朋友和敌人，真的都少得很，都是冒充的多。人一生中能有几个真朋友和真敌人，都不容易的。有真朋友固然幸甚，有真敌人却也大可欣慰，棋逢对手，这才有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