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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灵 英国女作家多丽丝·莱辛的短篇小说集《到十九号房间去》的十九个短篇小说中,除《英格兰对英格兰》《两个陶匠》《天堂里上帝的眼睛》等几篇写教育、二战、梦与回忆、阶层对立,多半涉及婚恋情爱,叙述从容不迫,作者对人物的心理空间作了多重拓展,在心灵世界和客观世界的矛盾对立中推进故事,以相对传统的结构及针法细密的语言,去探测变幻莫测的人性渊薮。 小说中的男女主人公,尤其是女性的面目栩栩如生,她们都无一例外向往宽广的精神世界。《到十九号房间去》的苏珊,被温吞水般的生活困住,觉察到心灵自由缺失,她的出走是为了捍卫精神生活或拯救灵魂,命运却没有为她松绑,最后,她让自己在人世间消失。苏珊想要什么并不重要,她是毁于精神之厄。《另外那个女人》中的罗丝,因困惑而追寻,又在意外中再次发现自我及他我,不合常规的探寻为其舒展而曲折的情节一再提供打开的引擎,结局透露的意义却动摇了整个女性主义世界观的核心。莱辛往往用陌生化的设计摧毁了我们的现实认知,《恋爱的习惯》《目击证人》《他》《女人》这几篇小说有极致的精神强度,几乎都获得了一种貌似平淡的强大力量。 莱辛小说以会讲故事而著称,用思辨的话语带动读者去反思,在叙述中带出自己的见解,在谜一样的时间节点摊开命运的底牌,犹如洪水具有涤荡更新的特质。从苏珊到马修,从罗丝到吉米,从朔尔茨到福斯特,都在反复提醒我们,人与人之间的差异都远比民族差异危险得多。基于此,男女的差异更是大于几个民族差异的总和。莱辛对男女关系的探索迷人深刻,极具开创性。 莱辛小说的魅力,也得益于她比其他小说家都更持续于情感地带的挖掘工作。可以说,莱辛担当起小说家在两性意识形态上的责任,其意图是精神探索,其笔下的男女关系似有意于引导我们去反观自身。在她的小说里,时间似有摧毁更新一切存在的使命,看似美满难得的婚姻终究要走向不圆满。两个相爱的男女,曾经在同样的源头会合交融,也可能像无数支流那样渐行渐离,进而相忘于江湖或永不相交。 跟十九世纪狄更斯、司汤达、巴尔扎克、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等现实主义作家相较,莱辛也提供温情,但她似乎更着力于温情的复杂与多义。迥异于《大卫·科波菲尔》《战争与和平》《被侮辱与被损害的人》这些提供善恶是非判断的作品,她的创作情感炽烈,人物却很难被打上道德标签,即便出现惊世骇俗或打破常规的两性关系,也不轻易用善恶来划分。 莱辛的小说打通了想象的生活和真实的生活,男女事主分分合合的纠葛产生了澎湃的力量,他们更像一个个叙事英雄,自备举足轻重的气质,他们自成方圆的短处和长处也让人为之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