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协的艺术

　　黄维樑 香港学者、作家

　　“诗是在翻译中失去的一种东西”，都说这是美国诗人佛洛斯特的名言。此名言出自佛氏何经何典，辗转查询，却得不到确凿的答案。有朋友在北美几经搜寻，才发现在一访谈录音中，佛氏说过意思仿佛的一句话。哈哈，佛氏大概得佛教禅宗“不立文字”的真传，只说不写。

　　最近重读余光中的《记佛洛斯特》一文，我有新的领会：佛氏真有点“佛系”作风，道理这里这样说，那里那样说，不执着。据余文所记，1959年佛氏在爱荷华大学与学生谈诗，认为“诗是散文和诗体中经翻译后便丧失其美感的一种东西”。这个说法显然和前引的有差别。不过，无论如何，翻译总会有所“失”，译诗尤然。既然如此，我们在译文里补偿以“得”，乃是妥协之道。

　　有朋友经营茗茶，创造的品牌名为“江南茶亦诗”，请我翻译成英文。此短语很难译得完美。稍加思索，大胆地“佛系”一番，得“Song of the South”（意思是“南方之歌”）之译交差。这是个多“失”也多“得”的尝试。南方不等于江南，这是一失；茶字没有了，其失更大。“得”呢？著名英国学者霍克斯翻译《楚辞》，英文书名（翻译成中文）就是“南方之歌”。“南方之歌”也是一美国民歌和电影的名字。还有，相对于寒冷的北方，南方总给人温暖美丽的感觉；“南方舒适”是一种威士忌酒的名字。Song of the South之译，“得”之在雅：有典雅的、美好的联想。全球著名的咖啡店“星巴克”，要知道名字和咖啡的关系，也要靠联想。